如果你以为陈家仅仅以陈桂发陈老爷子付出两个公子哥和十多名打手性命代价就宣告结束了这场战斗,却是错了。
远远不止!
陈家自大当家陈桂平以下,除了陈桂发陈老爷子壮烈了两个儿子之外,还有陈三爷陈桂镇的一个儿子,陈四爷陈桂都的三个儿子,皆在同一天魂归天国了。
而且,陈家的工作坊和店铺,不管是在杭州本地,又或是在外地,在这个月色皎洁的夜,皆被捣毁。当然,破坏的,只是工作坊的作业机器,和店铺的商品,普通工人却是秋毫无犯,安然无恙。
至此,关于陈家战斗,才真正的趋向降落帷幕。
次日,衙门被授权启动对周家所有产业封存,财产充公。
但凡周家亲属,被驱撵,限时三日之内离开杭州。
大同府。
这一日黄昏,游山玩水的梦万平获悉大同府告急之后,匆匆赶到宏远钱庄,却见得梦娇玉和花掌柜居然在吃饭,他愣了一愣,感到不可思议道:“你们在吃饭?”
梦娇玉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三哥,这个时候难道不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花三郎忙招呼:“三少爷,坐下吃饭。那个肖南啊,给三少爷添套碗筷来。”
肖南应了声“好”,拔腿钻进后边厨房,然后,很快拿上一套碗筷出来了。
梦万平一屁股坐落,看了下这个,又看了下那个,在各人的脸上确认找不到毛病的时候,忍不住道:“你们,还吃得下!”
梦娇玉道:“三哥,你说,现在我们不吃饭,还能做什么呢?”
梦万平道:“周仪慈那边,莫非就这样啦?”
梦娇玉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冲上门去,把周家和陈家的人统统给宰了?”
这当然不行!
至少,这里面缺乏了一个直接利益关系。虽然,梦家与周仪慈有合作关系,周仪慈的走向对他们有莫大关系,但是,问题在于,只是周仪慈内部发生了变化,至于如何变化,却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这就好比,你和某人凑钱买一件产品,你只能管着你该出的那一份钱,对方那笔钱的从哪里弄来的,其中发生了什么纠纷,却不是你所能越权操心的事情。即使是对方因为那份钱发生了各种纠纷和争执最终取消合资购买了,你也怪之不得,只能是,要么放弃,要么自己购买。
梦万平一窒,然后,好像赌气般闷头开吃起来,看他吃的那么有劲模样,敢情,他还真是饿坏了。
夜。
落花苑。
周仪慈已经回到了她的卧室,身子靠在床头半躺着,望着银白的窗纸痴痴发呆。
交出矿场股份,可保住胎儿?
她当然知道她手里握着的股份对于周家和陈家来说,是如何巨大重要性和利益,在将来不远,可以帮助陈家打通一片更广阔的天地,陈家的生意模式做大做强那是水到渠成的,而周家绝对也可以从中镬取巨大的利益,相对而言,即使她保住了胎儿,与陈家的姻缘关系也是名存实亡,不再让他们有任何恋栈了,当初,这段婚姻因利益而和,明日,也是因利益而终。
可以说,她这一段婚姻,贯彻始终的,就是利益二字。
其实,她想的更多的是,即使她交出矿场股份,即使保住了肚里的胎儿,那又如何?
陈家,她还回得去吗?
周家,还会收留她吗?
父亲?母亲?
他们是反对她最厉害的人好吗?
他们两个,貌似恨不得亲自出手把她肚里的胎儿踹烂!
倘若不是大伯周万阳考虑到周家的形象问题,不宜把事宣扬,一直压制下来;再则,她偶尔往总制大人家里串门,赢得了他一家子的喜欢,无形之中,给陈家周家制造了一定压力,不敢轻易动她,才艰难的维持到今时今日!
然而,如今,两家追上门来了,她还有哪里可去?
她是被天下人抛弃了的一个孤儿,天下之大,可有她立足之地?
霎时,心头一痛,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而落,打湿了被褥。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仿佛幻灯片播放一般,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新婚之夜献给他初夜的司徒先生,一个是曾经在这大同府陪伴着她度过一段美好日子的安无风
不知何时,在漆黑的卧室里,靠在床头的她,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脑海里的播放似乎并没有接收到关闭的信息,继续重复浮现着,交织着,不知何时,两个人的影像忽然重叠在一起,化为一个人,只留下一个图像——安无风!
那熟悉的笑容,那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偶尔闪现的双瞳
她猛地一惊而醒。
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还保留着微微翘起的微笑——老天爷,我竟然笑了?!
这个时候,我还能够笑得出来,是谁给了我的勇气呢?
她如此质疑自己。
然后,她又秒懂了,是一个人:
安无风!
她的心情忽然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悟了,为何在霍尔翰大人府邸门外只是首次与安无风见面,就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和信任,因为,他是唯一与她亲近并进入她身体以及灵魂的男人。
安无风,就是司徒先生!
只有如此,才能为他对她的关怀备至和信任圆释。
因为,他们骨子里就相互深爱相互信任。
想通这些,她开心起来了。
她知道,即便是全世界的人把她抛弃,他不会。
即便是她一无所有,只需还能保住肚里胎儿,也无所畏惧,因为,至少,还有他!
她好像个孩子般,欢快的擦干泪痕,点亮灯,坐在妆台上,精心的打扮着。
有道是,女为悦已者容。
她心中有了爱人,便不再愿意随意了,务必要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获取爱人的赞赏,即使她知道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他了。
心中有他,足够了。
待得她打扮完毕之后,门儿被敲响了,她扭头一看,窗纸灰白,已经是天亮了。
是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