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得不表示怀疑,他不是来钓鱼,而是来喝酒的。
一阵轻轻的沙沙声音在身后不远处传来,逐渐的靠近,他却没有任何好奇的欲望扭头看之一眼,只是伸出一只手扒开酒坛盖子,提起酒坛,往嘴巴猛灌一口,然后慢慢放下,盖上。
沙沙的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停驻,他依然没有回头,好像非常专注的看着连水浮都没有的、垂直在水中的鱼线,期待着某些奇迹的出现。
身后响起一个充满讥讽味道的声音:“你以为光凭着一根没有钩的铁线,你就可以山寨姜太公么,麻烦你不要往脸上贴金了好吗?”
灰衣汉子没有吭声,拒绝回应。
那人却不依不饶:“人家姜太公是踌躇满志,心怀天下,垂钓渭水,那是等待英主,等待一个时机,出世理顺乾坤。而你呢,你这算什么?充其量,你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给自己一个安逸的理由,逃避责任和担当的懦夫而已。”
灰衣汉子握杆的手微微一颤,鱼线的触水处荡起一圈圈淡淡的波纹,似乎凝神了一会儿,才低声嘶哑道:“我的心已死。”
后面的人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宫绰智,今日别过,我安无风绝对不会第三次找你。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要对付柳家,你看着办吧?”
沙沙的脚步声再次轻响,却是逐渐远去,慢慢的彻底消失。
灰衣汉子宫绰智头顶的斗笠微微下沉,似乎盯着脚下的沙滩,那被来往船只鼓荡引起的水波轻缓的冲击在沙滩上,细沙在水波里无奈的上下徘徊,只有那粗糙的沙粒依然顽强的据点挣扎......
是不是,有时候,人也是如此,弱者随波逐流,强者敢于逆境挣扎?
或许,人自甘堕落的时候,已经放弃了挣扎,连沙粒都不如?
扒开酒坛盖子,酒液灌入了喉咙,很苦,很辣,却仿佛一把火焚烧在心窝,心很痛,很痛。
他轻轻的缓缓的把酒坛放下,却是忘了盖上盖子,甚至,忘了许多许多,但是,那一声淡淡的充满惆怅的叹息响起的时候,才可以说服人民群众,他的心里他的灵魂深处,始终放不下一些东西......
刘家。
刘鑫台已经老了,毕竟,六十多岁,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在普通人家
里,绝对算得上是高寿了。
生活,从来不易。
当然,相对普通家庭而言,老刘算得是非常幸福的。
他知道他的幸福来自哪里,所以,他一直都倍加珍惜着,尤其是感激青城派对他的信任和梦家集团的知遇之恩。
所以,即使他已经全盘放权交给他的儿子刘怀恩接手经营事业,退居二线之后,却依然幕后兼职顾问,指导着正确的运行方向。
然而,近段时日,刘家的生意却宛如源源不绝之江流遭遇了拦截,除了还和梦家集团保留着业务往来之外,其余的生意渠道,仿佛,一夜之间完全丢失了。
而且,尤为严重的是,由于各种渠道丢失,即便是梦家集团对他正常提供货源,而当他的外销渠道遭遇强行关闭,那么,积压的货也会演变成为巨大的负担,更何况,刘家集团名下的工人是要养家糊口的,商品滞销,资金脉动停止,这对于商业企业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为了把员工的不安的躁动的情绪降到最低,老刘已经让儿子抽出库银发出薪水,安定人心。但是,此不过暂时喘口息罢了,继续下去的话,相信不用多久,即便是老刘把全副家当填之下去,也无济于事的,最后的结果,刘家集团,势必是人去楼空,彻底崩塌。
这一夜,夜极深。
窗外下着雨。
刘怀恩的书房里,父子两沉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