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先生道:“好。”
两人走出了巷子,漫步在大街上。
五更天时,已近黎明。
街道上,繁华不在,冷冷清清的,早来的晨风轻轻的吹拂着,偶尔卷起地上的枯叶或纸张碎片,再次降落之时,与石地板摩擦生起刷刷轻响,益发见得安静。
而二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街里,也分外寂寥。
端木白忽然轻轻一叹,仿佛远山的回响,蕴含着一种深沉而悠远的寂寞。
“你知道吗?”端木白忽然轻轻道,“曾经,在比你更年少的时候,我便仗剑江湖,那时候,恃才傲物,意气风发,剑啸江湖,是何等之风光,虽然在很多人的‘关怀’之下,我被并列为江南三把剑,而事实上,我却从来没有把另外两个看在眼里,所以,在漫长的一段日子,我的身边从来没有朋友,即便是江南四大世家的其他几个都不是。”
他一边说话一边似乎随意的看着司徒先生那边的路边商铺,实则却是注视着司徒先生侧脸的表情。
黎明前夕的黑暗,他该是看不见司徒先生脸上的表情的,只不过,作为一名功力超凡的资深剑客来说,他的眼力或是洞察力,绝对是一等一顶尖的,至少,并肩而走,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绝对可以通过感知,观察司徒先生脸上肌肉的活动从而分析他内心的世界的。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司徒先生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面无表情,做着一个相当称职的聆听别人故事的听众角色。
端木白并没有放弃他的坚持,继续讲他的故事:“当时,江南四大世家各为利益明争暗斗,而隐藏在暗处的一部分大家族也不甘落后,想分一杯羹,推波助澜,使得四大世家矛盾越发加深,都到了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紧要地步。这个时候,嗯,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江南出现了一个人,他横空出世,单枪匹马闯进江浙,以大智大勇,不仅把作乱的根源连根拔掉,更是把一些潜在的危险势力彻底敲碎,然后,重新组合,把江南四大世家凝聚成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牢实的集团。他,就是当今被武林人士称颂为天下武林第一人的梦中游梦大侠。”
司徒先生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不得不说,他这个听众不仅称职,还敬业。
端木白似乎已经失去观察他表情的兴趣,虽说往事不堪追忆,但述说往事,却成功的勾起他的追忆,他视线转移到了极远,轻轻道:“因为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朋友’二字的真谛,在他真诚的影响之下,我终于扔掉了傲慢自大,结识了许多朋友,同时,也终于知道了,我当年的骄傲是多么的好笑,休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便是江南江湖道,论剑法之精妙,低调的于康不输于我,论智谋欧阳深远在我之上......”
他忽然问司徒先生:“司徒,叔是不是那只井底之蛙?”
“啊?”
司徒先生显然没料到端木白的思维跳跃性如此离谱,那里还讲着故事,怎么就不负责任的忽然中断了,问他一个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呢?
不过,我们的司徒先生究竟是脑瓜子反应不算慢的那种人,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叔,您怎么可以把自己比作井底那只蛙呢,最少,您该是一只在井外的蛙呀。”
端木白诧异道:“这井底井外的,有区别吗?”
司徒先生正色道:“井外之蛙,可以看到更宽广的世界呀。”
端木白为之瞠目结舌,居然感觉无言以对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貌似痛苦呻.吟道:“司徒,你这样聊天,是没有朋友的。”
司徒先生一边走着一边缓缓道:“叔,都差不多要天亮啦,您大老远的等在西风苑门外,不会是专程给我讲故事罢?”
端木白脚步一顿,转过脸来,正对着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也只好停住脚步,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端木白缓缓道:“我去过藏道观。”
司徒先生道:“哦。”
端木白缓缓道:“通过时间推算,王家公子王晓冬和孟家公子在惨死案件事发之前,最后一次陪同他们的好友妻子林妍芝去藏道观祈福的时候,适逢你在场。”
司徒先生想了想,道:“林妍芝?嗯,好像听过这么个人,噢,对对,当时我看见两个大男人那么殷勤陪同一个美妇人求神拜佛的,感觉挺奇妙的,忍不住顺嘴问了藏道道人一下,是道长跟我说的,我才知道了,人世间,究竟还是好人多,尤其这兄弟情分,做到这一步,绝对不容易,让人羡慕,佩服。”
端木白微微皱眉,道:“是这么简单吗?”
司徒先生道:“是啊,难道还有更复杂吗?叔,不是,您不会以为王家公子和孟家公子的惨案与我有关吧,您可别吓唬我,我就一个文弱书生,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
端木白苦笑一下,道:“司徒,你说巧是不巧,藏道道长与我说了,由于你跟他打听林妍芝三人的关系,引起道长的关注,促使他派弟子程远山下山前往暗中调查林妍芝和她丈夫的两个兄弟的实质关系,更巧的是,没几天,果真就出事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