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江摇摇头,这些东西他哪里懂。
老村长看着年轻的后生,只能叹息道“远的不说,就说这詹家。因为给朝廷捐了一大笔粮食,借着秦国公,从朝廷那里讨来了一封圣旨。”
“有了这东西,詹家不仅可以在南海圈地,连着三年不用交税。”
“这还不算,因着秦国公的关系,蒋大人就算有心救咱们一命,也要经过朝廷准许,才可以动詹家。”
“可你别忘了,詹家从前是干什么的!在圣旨来到之前,咱们这一整个村子,就已经被屠杀干净了。”
“到时候詹家再做做手脚,就算蒋大人来了,也只能下一个,海贼屠村的结果。”
老村长提醒,他们才想起,詹家往上面几代,是做海盗起家。靠着当海盗和在海上经商,詹家累积了雄厚的资本。
这才在湖城买地买房,花了银钱打通上下,竟然捐了一个乡绅的户籍。
经过两代人经营,他们在湖城,早已树大根深,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
“那这么说,咱们是死定了?”白叔满脸颓丧,无端端的,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就招惹了这样的麻烦。
好不容易熬过了海动天灾,难道说,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白叔越想越觉得心酸难过,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蹲在地上捂头,想要大哭一场。
他们只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实在是太苦太难了,为什么他们的日子什么难熬,这苦,到底何时是个头?
畲江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冲动,连累整个村子,就羞愧难当。忍不住抬起手,连连扇自己耳光。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连累大家,是我做错事。”
耳光响亮,一声接着一声。畲江他得自己双颊通红发肿,唇角破裂吐血,还不肯停。
“别打了,阿江哥,别打了,不是你的错。”听到外面动静的阿妹,冲过来拉住畲江。
稚嫩的小脸,泪眼婆娑。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一团孩子气。干扁的身子,挡在畲江身前。苦苦哀求老村长“大爷爷,这不是阿江哥的错,要怪就怪我,要是抵命,拿我的命去。”
“求求你大爷爷救救他,您老见多识广,知道的比咱们多,您一定有法子。我求求您救救他,要杀要剐冲我来。”
哪怕阿妹再害怕,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要为自己去死,也是鼓足勇气挡在前头。
她不断的磕头,脑门上都咳出血,也不肯停。被逼到绝路,除了求助,再没有别的办法。
畲江见状,哪里忍心,一把抱起她,不让她继续磕头。阿妹不管不顾,挣脱畲江,继续苦求。
白叔看的心里酸楚难受,但又怒火中烧。大声吼道“这时候你们还能求谁,把天捅了窟窿,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咱们。我看大家还是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两个年轻人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况且畲江心里,他悔恨为村里人带来灾祸,却从不悔恨,舍命救阿妹,杀了那畜生。
哪怕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但是一定会做得干净,不留痕迹,不让村里的人被牵连。
眼看几个人哭的哭,怨的怨。老村长再次叹息道“为今之计,这世间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救咱们的命。”
三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畲江反应最快,立刻追问“谁?”
此时此刻,连朝廷大吏都不能把詹家如何,这世上又还有谁,能够救他们一村人?
三人满眼期望,看着老村长。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们,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老村长,抬头望望天,指着朝南的方向道“能救咱们的,只有南海王,关离!”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全都不可置信。白叔傻傻开口“村长,你没糊涂吧,您说的,不会是那个人!”
畲江跟阿妹也不相信,说起关离,如今的湖城,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人,是在一年多以前,突然冒出来。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不,更准确的说,时见过她面容的人都死了。
四年前,南海发生海动。无数的百姓受难,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朝廷救灾的举动实在太缓慢,又因为后来各种复杂原因。
导致南海再次海盗猖獗!
更痛苦的是,南海多了很多趁火打劫的佛朗机人,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洋贼。
朝廷派了木家军回来剿灭海盗洋贼,奈何朝廷国库空虚,一面救灾,一面治乱,消耗太厉害。
纵然后来出了政策,当兵可获得粮饷,养活家人。奈何武器船只有限,木家军不过勉强守住南海。
却再没有精力,彻底剿灭海盗跟洋贼。
恰在此时,这个叫关离的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南海。
不仅迅速拉起一支船队,收拾了大大小小的很多海盗帮派,更一举成为南海的海盗王,无人敢惹。
这种人,凭什么救他们?
直到眼前的人倒下,再也没有气息。畲江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杀人了。
他的右手不断抖动,手里的刀再也拿不住掉在地上。刀上鲜红的血液,刺眼又恐怖。他想要杀人。,心中的不甘与愤怒,让他冲动杀了人。
可真正杀人的这一刻,他却害怕惶恐起来。
角落里,那个衣衫褴褛,蜷缩着发抖的女子,用畲江清醒过来。
他不能害怕,他是来救人的,他带着阿妹离开这里,他要救阿妹脱离苦海。
对,他没有错,错的是眼前这个该死的畜生。如果不是他,贪恋美色,强抢了阿妹,他怎么会冲动杀人?
畲江迅速冷静下来,脱了外衫,罩在阿妹身上。阿妹抖动不已,依然沉浸在差点被强暴的恐慌之中。
“阿妹是我,我是阿江哥!”畲江摇晃她的肩膀,让阿妹清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清眼前的人,阿妹才惊恐大哭道“阿江哥,你怎么才来,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这畜生,就要把我糟蹋了!”
她好害怕,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个畜生。硬生生把自己抓来,不断的撕扯她的衣服。
他的气息喷在自己身上,好可怕好恶心。
畲江听得一阵心疼,紧紧抱住阿妹“别怕,阿江哥在,现在就带你回家!”
死掉的畜生,叫詹宝德,是湖城一霸。强抢民女,欺行霸市无恶不作。这个人仗着自己家里在朝中有人做官,能干的坏事都干尽了。
当地的老百姓早就看他不顺眼,可惜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竟然无端端跑到他们村子附近打猎。好巧不巧,偏偏遇上在河边洗衣服的阿妹。
这一眼,就动了色心。
詹宝德在狗腿子的帮助下,把阿妹擒住,到了荒僻的破庙,准备对她一逞兽欲。
如果不是同村的乡亲,看到这一幕,赶紧通知畲江,只怕等待他们的,是阿妹的尸体。
詹宝德这人虽然缺德,但是干这种龌龊事,却没有兴致让人围观。所以那些狗腿子,都被他远远支开。
畲江对这里更熟悉,从小狗洞溜了进来,趁机结果这人。
狗腿子们正在外边烧烤,知道自己主子办事要点时间,当然不会扫兴去干扰。
屋子里传来怎样的闹腾尖叫,在他们眼里,都是主子大展雄风的时候。
可四个人吃了一会儿,却觉得里边太安静。一人狐疑“这听起来不太对,怎么没声音了?”
“该不会,不行了吧?”另一个小胖子暧昧笑笑,说着一句大家都懂的话。
“可不是,照主子这么折腾法,再厉害的男人也得铁杵磨成针。”另一个脸上有斑点的男子,羡慕又嫉妒道。他们家主子好色,人尽皆知,但凡见到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要沾惹一番。
可男人吧,自己的事自己懂,功夫再厉害,牛皮吹得再响,谁抗得住天天来。
他可是知道,自家主子暗暗找大夫,开了不少,固本培元,补精益气的肾药。
可再厉害的补药,也经不住他这么天天折腾。说的难听,自己主子这会儿只怕已经焉儿了。
几个人,都是长年跟随詹宝德。对于自己的主子,多多少少清楚,听到这话谁不是暧昧笑笑?
可过了少许,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有一人终于忍不住,抬脚往回走。这荒郊野外的,又是破庙破院子,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先是小心翼翼靠着门缝,看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既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走动的迹象,心里不安,小心翼翼在门口喊道“宝爷,您老人家完事了没,这天色都快黑了,咱得赶紧回去。”
喊完这话,他立刻竖起耳朵听,可依旧没有回应。其他几人也感觉到不对,纷纷交换眼神。
“不会真出事了?”胖子不安,头上的汗直往下冒。
几个人踟蹰不安,这时候闯进去,如果主子还在办事,肯定要收拾他们一顿。
可如果主子真出事儿,他们去晚了,也要命!
他娘的,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当下人咋这么难?
还是最先感觉不对的人,转了转眼珠,硬声道“算了,横竖都是个死,被主子训一顿,好过被老太爷打死!”
他一咬牙,大力推开门,直往院内走去。
可到了门口,那一滩血迹,让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冲进去看见倒在地上,一身是血的张宝德。吓尖叫出声,跌坐在地。
这下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天色渐晚,畲江带着阿妹在林子里穿行,好不容易避开危险,逃回村子。
畲江把阿妹安顿在自己家中,让他换了身衣服梳洗一下,等她睡去,才坐在屋子里惶惶不安。
越想越觉得害怕,那帮人发现詹宝德死在这里,肯定要到处搜捕。
那地方,距离这村子不过半里地。阿妹,那几个狗腿子都见过,只怕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他单身汉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杀了人,大不了卷了东西离开这里。
可阿妹不行,她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在村子里。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