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笑吵醒纱姑娘,纱姑娘揉揉眼,从吊床上坐起“你们聊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纱姑娘带着略微的睡意,走到两人跟前。
“没什么,正在说我师傅。”关离微微一笑,不明白蒲先生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纱姑娘微微蹙眉,这得有多好笑,才能把这个人笑得前仰后翻,不顾仪态。
蒲先生好几次想要停住,可还是接着往下笑。直到纱姑娘跟关离一脸木然看着他,而蒲先生已经笑得没有力气,这才停下来。
“阿离,你不愧是庞义空的弟子,这损人的功夫跟他如出一辙。他平日里百般折损众人,想不到今日也会被他的弟子,损的这么难看。”
“这真是,大快人心。”
关离算是看出来,蒲先生想来平日没有少受师傅的气。按照她师傅那张毒嘴,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从来都是好脾气,不曾对人红脸的蒲先生。
可是脾气再好,也有生气的时候。师傅损他多年,难得自己帮着损回来,怪不得他要笑的这么开心。
纱姑娘不觉也想起,跟庞义空第一次相见时,差点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憋屈。
“提起你师傅,他离开这么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回来。”
关离摇头,师傅自来见,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只有师傅找她,她想找师傅,简直是难如登天。
纱姑娘,隔了这么久,终于肯定庞义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听到他不知归期几何,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那你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
关离依旧摇头,反而看向蒲先生。“先生,你知不知道师傅,到底去哪里了。”
蒲先生擦擦眼角的泪,因为口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着急,你师傅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眼下要紧的是养好你的身体,还有便是将这老百姓的毒全部解除。”
说到这里,关离紧张看看周围,小声道“先生,书院里的何先生被人杀害了,这事你知道吗?”
蒲先生喝茶的手一顿,放下杯子,紧紧看向纱姑娘。关离小声道“没关系,她知道一点点我们的事。”
纱姑娘微微点头“也没多少,就只知道你救过她的命,她还有个师傅,你们背后可能还有一群人。至于你们是做什么的,她一点没告诉我。”
蒲先生闻言,神情凝重,点点头“既然如此,姑娘也就不要好奇多问。我见姑娘也不是泛泛之辈,想来也不愿意惹火上身。”
“你刚才说,何先生被人杀害,是谁杀的?”蒲先生对于这一点,非常看重。
“我怀疑是汾王的人,也有可能是章平侯的人。但奇怪的是,那刺客临死前,硬生生咬出一个布衣社。”关离提到布衣社三个字的时候,微不可察神,闪烁一下眼神。
纱姑娘仿佛没有察觉,安静的拿过茶壶,自顾自倒凉茶饮用。
蒲先生闻言,心里大惊。神经变得有些难看,表情变了几变。
关离又道,“何先生死后,有个叫万宗安的,特别可疑,先生,就是你曾经救过那个胸口中箭那位。”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很可疑,但何先生死后,他竟然亲自出现在灵堂,像家属一般,为何先生守灵。”
“你的意思是,万宗安现在也在许容城内?”蒲先生再次惊异,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实在太多。
关离点点头,纱姑娘却插话进来“不仅如此,这位万先生似乎还与汾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听说,万先生的妻女死于几年前绛途镇大难。”
“蒲先生先生,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纱姑娘的话明显带着试探,刚才关离跟蒲先生的话,她听见不少。
她知道他们背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这组织有可能就是布衣社。纱姑娘听到他们谈论此事,心中并不觉产生一个想法,兴许这位蒲先生,对万宗安也有所了解。
蒲先生温和笑笑,不生气,也不接话。“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药局,阿离好生休养。”
纱姑娘也不追问,静静看着朴先生提了药箱出去。等人一走,关离才有一点点不开心。“你刚才是在怀疑蒲先生?”
“你这么严肃做什么,生我气了?”纱姑娘嗤笑一声,并不把关离小小的怒意放在眼中。
关离无奈叹息,“你们都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不愉快。”
纱深深看一眼关离,站起身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并没有针对蒲先生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可能知道一些你我不知道的隐晦秘事。”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跟那个万先生一定认识。而且,极有可能非常熟悉,你若是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刚才听到万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惊慌。”
“试问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谁怎么会光听名字就觉得惊慌?那位万先生,可不是什么恶名在外的凶恶之徒。”
关离服下解药,身上的毒终于彻底根除,只是因为元气损耗厉害,此时正按照蒲先生开出的药方跟嘱咐,好生修养。
关离活过来,梁融的心也活过来。她安心休养,梁融也回到衙门,处理一些相关事宜。
这日,关离按照蒲先生的嘱咐,在院子里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她自己都倒没觉得什么,可是两梁融紧张的很,硬是要求她不准出去。逼着关离在家中安心休养,买菜做饭一事,全部交由纱姑娘处置。
纱姑娘得掌伙食大权,又得了梁融嘱托,加上蒲先生说关离元气大伤,需要好好的补一补。纱姑娘放开手脚,把想吃的各类肉菜挨个买了遍。
关离每日的伙食不是乌鸡汤,就是各类海参大补。餐餐不离肉,她觉得自己肯定胖了不少。只能是在院子里多活动活动消耗多余的能量。
每到运动时,特别无不嫉妒的看着纱姑娘。同样都是人,这女人长得比她漂亮,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吃不胖的体质。
眼看她吃完饭也不运动,轻轻松松上了吊床,晃荡晃荡,睡个午觉。关离就恨不得,一把脚她踹下来。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纱姑娘可不管这些,这几日紧张的不行,日夜难安。好不容易阿离醒过来,她又能够放肆吃肉,日子再逍遥不过?
但见她,躺在院子里唯一的吊床上,晃悠悠,躲在树下睡午觉。
关离还在饭后运动,走着走着,压压腿拉拉筋。蒲先生恰好推门进来,看到关离在运动,满是欣慰。
“多动动才好,动则生阳,你这身子骨,实在被毒药消耗的厉害。”蒲先生放下药箱,坐到大树下乘凉。
南海的天气终究有些炎热,蒲先生一路走来,已经大汗淋漓,好在纱姑娘早早备下酸梅汤,凉茶等物消暑。
蒲先生自顾,将桌上的凉茶倒了一杯饮下,冰镇过的酸梅凉茶,果然最是消热。
关离笑笑,收了手脚,走过去“先生不是说,这天气太热,不要猛然喝凉物,以免伤了脾胃。”
蒲先生笑笑,“道理是道理,可身体硬是叫嚷着要喝凉茶,人之常情,我也忍不住。人难得放纵自己一回,何不顺心而为。”
关离乐了,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便开口问道“先生为何这么久才到许容?”
蒲先生无奈叹息“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跟你师傅一块出发,谁知半道上遇到台风天,这船被迫临时靠岸,我们就上了其他县城。”
“我担心你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所以让你师傅先行赶来,我本是跟着商队一起而来许容,谁知道半路上,又遇到一小股流寇海盗。”
蒲先生叹笑摇头,这一路来许容,当真是一波三折。好在他福大命大,平安到了。
关离闻言,紧张道“先生没有没有受伤吧?”
南海果然不太平,还以为海盗早就消除干净,谁知依然有小股的海盗流寇。
蒲先生摇摇头“无事,我一个大夫,他们为难我做什么。”
关离仔细打量他一下,确定他当真没事才安心,又问“先生既然收到信了,那能否告诉我,老乞丐为什么非要写信给你?”
这一直是她疑惑的事,她去问师傅,师傅也没有告知她。原本她可以不去追认,但最近种种事件,她对老乞丐的身份,是在好奇的不行。
她确定老乞丐身份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蒲先生闻言,深深看一眼关离。怅然道“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那个老乞丐,是我师兄。”
关离瞪眼,难以置信,看着他。他在许容这么久,跟老乞丐不可能未曾相见,可他居然从没表现出来。甚至老乞丐,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蒲先生。
“先生,你们师兄弟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师兄弟两人,一个是人人尊敬的大夫,一个是街边穷困潦倒的乞丐。
正常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遇难,也该出手相助,更何况是跟自己有同门之谊的大师兄。
蒲先生若明知自己的大师兄在街边要饭,却不去管他。按照蒲先生这老好人的性格,除非是这位大师兄跟他有深仇大恨,否则怎么会置之不理。
蒲先生闻言,失笑摇头。“我与他,手足情深。”
“那,你们师兄弟相处的模式,也太奇怪。”难道是什么怪异的爱好不成?
蒲先生,怅然笑笑“我这个师兄,医术远高于我。但是他这个人,对于医的爱好,远比不上对毒的爱好。”
关离忍不住紧蹙眉头,现在她差不多是闻毒色变。
蒲先生不管阿离作何反应,继续自顾自道“但我师兄并不是一个狠毒残忍之人,相反他很仁慈。他只是对这世间的毒物很好奇,所以专心研究罢了。”
“他之所以宁愿在街边乞讨要饭,也不愿意,凭着自己一身本事去生活,那是因为他在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