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察言观色,笑笑道“是臣妾无知了,陛下恕罪。这承王殿下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可真好,什么事都跟太子殿下商量。”
原本松懈下去的气氛,再次被提溜起来。云妃见火烧的差不多,就起身告辞离去。
皇帝坐在原地,面色阴沉。一旁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半响,皇帝才开口道“你说,融儿跟旭儿,这关系是不是太好了?”
邓才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禀“都是陛下的子嗣,还是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亲厚。”这话不偏不倚,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皇帝却冷笑一声“是啊,好兄弟,好的不行呢。”邓才被这语调弄的一惊,可依旧低着头,不乱接话。做奴才的,最重要的是揣度主子的心思。
皇帝此时的情绪,可不是想让他接话的意思。
果然,皇帝说完,便什么也不说,起身继续批折子。御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沉默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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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太子率先向皇帝提出,解除海禁的事。此言一出,朝堂震动。海禁,是从太祖时候就存在的制度。忽然要开海路,这将太祖皇帝的颜面放在何处?
朝堂上的大臣们,开始争论不休。有人说海路不可开,开了,朝廷暂时没有本事招架外面的佛郎机人。又有人说海路可开,能给朝廷增加不少收入。
争论不休,没有结果。
最后,太子征求皇帝的意见。岂料,皇帝简单一句,兹事体大,容后再议,便退朝了。等太子回到东宫,梁融早已等在那里。
“如何?”梁融见他进来,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梁旭拿起饮下,一点防备都没有。
“果然如你所料,咱们的父皇,反应冷淡。”太子笑笑,并没有为皇帝的拒绝感到伤心。今日的事,就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昨日进宫,兄弟二人一番细谈,便明白,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开海路,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要动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今日抛出这个话题,不仅要看看皇帝的反应,更是要看看大臣,甚至他们背后之人的反应。
这一石头下去,只怕是要激起千层浪来。就是不知,这浪是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
梁融笑笑“不急,要动南海,还需要契机。”他也不指望父皇立刻就同意,他是个读书人的性子,凡是喜欢三思而后行,可有时候,难免优柔寡断。
太子微微颔首,不过,眼里闪过狐疑的光“我今日见父皇,神情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纵欲过度吗?”梁融淡淡一句,说的一本正经,要不是内容不对,都要以为他在说什么重要的事。
梁旭抬头,瞟他一眼“到底是你父皇,不要口无遮拦。”
梁融冷笑一声“我难道说错了?听说云妃最近又送了两个美人给他。”梁融心里,这云妃如今跟窑子里的老鸨差不多了。
梁旭何尝不知,自己这弟弟,是讨厌皇帝的那些女人?当然最讨厌的,是云妃跟德妃。梁旭也讨厌,可他君子风范,做不来如自己弟弟这般,吐槽长辈的举动。
他将茶杯放回桌上,转移话题“还是聊聊定国公的春宴吧,我可是听说,定国公太夫人受人所托,为你广寻名门闺秀。”
自从三年前德妃大闹一场,梁融就将婚配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可饶是如此,也没阻挡住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想着法子打探承王的喜好跟行踪,想要入了承王的眼,成为承王妃。
太子也不是没为他操心过,谁知,他一概拒绝了。一推推到今日!
如今太子妃都生了两个儿子,承王还依旧孤家寡人。
承王却一点也不着急“我无心于此,大哥就不要瞎操心了。”对于这个问题,他的态度冷淡的很。
梁旭不悦“什么叫无心于此,男女之事,人之大伦也,你已经不小,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你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承成”一想到自己弟弟会有什么不好的喜好,梁旭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猛然站起来“是不是你身边那个小厮,那个叫观宇的?”他紧张的不行,王都里的确有人公子哥儿喜欢,可他从没想过,这人会是自己的弟弟。
梁融颇为无语,看着太子道“大哥,你何时变的如此爱胡思乱想了?不要听那些下人胡说,没那回事。”
“当真没有?我可听说,那个叫观宇的小厮,跟你形影不离,吃饭睡觉都在一起。你身旁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还不是因为不好女色?”太子对于弟弟的婚事,可是十分操心,比当皇帝的亲爹还操心。
“不行,我还是让你嫂子赶紧给你找些合适的人家,为你选妃才好。”太子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可能喜好男子,因为断子绝孙,整个人都不好了。
梁融苦笑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何时跟观宇同床共枕了?哪里来的传言,真是笑话。”
“那你为何一直不肯娶妻?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要。”太子不解,到他这个年纪,那个正常男人没有点需求。他当初看上太子妃,就恨不得早日将人娶回来。如今得偿所愿,日子过的别提有多美。
这小子能忍得住冲动?
梁融轻怅然笑笑“我不过是羡慕大哥跟嫂子相濡以沫的婚姻,也想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罢了。说到底,我不想我未来的妻子,落得母亲那样的下场。”
提到母亲,梁旭不说话了。如果这是原因,那他真的无话可说。他当初选择曹佩音,想的不也是,不要再造出一个母亲那样的悲剧来吗?
王铮摇摇头“暂时还不知,但我听江湖上的朋友打探,她是去报仇的。”
“当初她回到师门,却发现师门的人全死了,她断定是幕后买家干的,顺着线索一路查,似乎一直没放弃报仇。”
梁融神情有些凝重“这么说,我那皇叔,也在南海?”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铮跟在梁融身边许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几年国库因为各种原因,已经空虚。眼看北狄不时进犯,国家却没钱打仗,只能憋屈的消极抵抗。
太子这几年一直力图改制,认为朝廷的制度腐败,导致国库入不敷出。可皇帝手里的那帮老臣却守旧的很,极力阻止太子改制,深怕一个不察,就撼动江山社稷。
大越从梁惠帝接手到如今,凭着这制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们谁也不想因为改制,乱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制度不改,国家不稳。朝中还是有很多大臣,同意改制的,只是一直拿不出可行方法。而且,比这更重要的是,国库空虚才是目前最大的障碍。
可当今皇帝登基的时候,为了彰显大度,坐稳皇位,大赦天下,三年内的赋税都免除。加上各种七七八八的原因,国库目前就一个字,穷。
太子发愁,皇帝发愁,要怎么去搞点钱呢?
带着这个疑惑,太子跟梁融亲自拜访了驸马赵恒。
酒过三巡,赵恒总算给了他们一个法子,那就是,解除海禁。
“解除海禁?这可不是小事,你忘了太祖为何下令海禁了?”梁融诧异,这件事,一听就难度很大。
太子却沉默看向赵驸马,等他继续说。
赵驸马笑笑,捏着酒杯对下人道“你去把公主的珠宝匣子给我弄来。”
下人一顿,小心道“公主那”
“让你去就去,这是大事,公主知道了,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好好奖励本驸马。”赵恒催促他一番,下人见太子跟承王都盯着他,哪里还敢阻拦,赶紧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下人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公主殿下一起。
见到自己媳妇,赵驸马立刻清醒几分,站起来迎接“哎哟,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大着肚子,御医交代你好好安胎吗?”
昭平公主被他扶着坐下,娇颠看他一眼,才对太子跟承王笑笑“我就是好奇,你们几个大男人,干嘛要看我的珠宝匣子。”
说罢,让婢女将珠宝匣子放在桌上,打开给几人看。
赵恒笑笑,从匣子里挑出一串大珍珠道“你们知道,这东西价值多少吗?”
梁融想了想“一千两?”
太子一愣,这东西这么值钱?“驸马对公主,可真是宠爱。”这样一串珍珠,个大饱满,还是难得的粉色,一串下来,难怪这么贵。
昭平闻言,笑笑不说话。
赵恒却摇头道“不对,是两千两。”
太子瞪眼“这都能在王都里买一套四进的宅子了。”他知道这妹夫豪,可没想到这么豪。他走过去,看了看那珠宝匣子,这整整一盒子,各色珍珠宝石,只怕得有好几万两银子。
难怪世人都说赵驸马宠爱公主,什么都舍得。可不就是,光是这一匣子珠宝,都抵得上公主当年一半的嫁妆。
梁融却笑道“知道你宠爱姐姐,可你给我们看这个,只怕另有深意。”
这么多钱,真是肥的流油。
昭平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这珍珠这么值钱,她还以为不过百两银子,想不到竟然如此贵重。昭平心惊“你不是在骗我吧?这么贵?”
赵驸马不悦,低下去捏捏她的脸蛋“媳妇,你男人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他拿起珠宝匣子里的另外一块宝石道“这些东西,都是泊来品。我的人带船从海外弄来,你知道当地的成本多少吗?”
几人摇头,想不到。
赵恒笑笑“这么一串珍珠,成本不超过五十两。”五十两的东西,卖到两千两银子,这翻了好几十倍。
梁融看了赵恒半日,呐呐道“姐夫,你可真是个奸商。”太子十分赞同。
赵恒笑笑“话可别这么说,价钱不是我炒上去的,我不过是顺风而为,多赚些钱罢了。”
“不是你炒的,那是谁?”连昭平公主也觉得,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奸猾。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他跟奸猾的奸商?
太子想了想,问赵恒“是不是南海的商人?”
“不愧是太子殿下。”赵恒笑笑“您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不错,就是南海的商人。”
“你们在面上封了海,不让南边有贸易往来。可别忘了,商人重利,南边天高皇帝远,只要将钱给足了,那出海的文书,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