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历山回来了。

他敲了敲钟老门，轻轻走了进去，便看到老爷子拿着一把陈旧的木梳在发呆。

历山没有出声打扰，他发现近来老爷子越发爱拿出这把木梳摩挲了。

这把木梳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他和颜回猜测过，猜想着是不是老爷子年轻时候，哪个相好送的，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历山也曾试探着问过老爷子，老爷子只是摇摇头，就把木梳珍重地放起来。

钟老眼神越发恍惚起来，似乎想起四十年前的那片柳树林，白色的柳絮漫天飞舞，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片漫无边际的柳树林里了，结果从天而降了一位温柔似水的女子。

她救了自己，自己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他想起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大大的眼睛倔强而决绝。

“这辈子都不要再来找我！”

那句话隔了四十年，每一次想起来，他都觉得似乎就在耳边，重重地刺向他的心脏。

历山看到老爷子缓缓将梳子又放进抽屉里，然后蹒跚地坐到椅子里，似乎下一秒就能轰然倒塌。

“拿来吧。”

老爷子出声道。

历山深深呼出一口气，刚刚他几乎忘记呼吸。

他挤出自以为还不错的笑来，其实面上并无表情，仔细看倒是能看到脸颊似乎向上扯了1毫米。

“老爷子，您怎么知道我拿了东西给您？”

老爷子哼了一声，懒得理他，接过历山双手递过来的一个文件袋，慢慢打开。

颜回既然刚刚在他面前说了万楚儿三个字，那便是历山将他见过万楚儿几面的事告诉了颜回，依颜回小心谨慎的性子，不可能不调查。

刚刚郑云说了一堆万楚儿的事，颜回又没有详细反驳，那便是有东西要给他看了，所以他才让历山去送颜回。

傻！

看颜回赖着不走，钟老便让历山将颜回给叉出去。

“钟爷爷。”颜回无奈地喊了一声，自己都多大的人了。

钟老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就扔了出去，书没扔到颜回身上，便掉在了地上：“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老子的话便不听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历山！”

老爷子的突然发火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很久没有见老爷子这么大火气过了。

颜回和历山很快反应过来，反而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颜回道：“钟爷爷，我听您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历山也立刻去拉颜回，说道：“老爷子，我这就把他叉出去。”说完话就抓了颜回往外面走。

郑婶和郑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郑婶自认为在老爷子面前有两分面子，便出声柔和劝道：

“老爷子，小回是您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孩子，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都是您的恩情，他就是不听谁的也不会不听您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回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虽说这两年被您给赶了出去，不过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逢年过节都会送了东西回来的。

您要对他还有什么不满，让小云去说他。”

郑云听着自己母亲的劝说，小心地观察着老爷子的面容，这一年来，老爷子仿佛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致，总是一个人呆着，家里也冷清了起来，不见有客人上门。

刚刚突然的发作，实在是让人吃惊。

难道钟老爷子真的彻底断了与颜回的一切关系？

和历山比起来，颜回的成就更瞩目。

待郑婶说完一通，钟老爷子又变回暮霭沉沉的老者，躺会到椅子里，半响，他叹了口气，道：“郑云今年有二十五岁了吧？”

郑云没有想到钟老爷子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下后，便恭声说道：“钟爷爷，上个月我刚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

钟老缓缓道：“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也出息了，时间真是一晃而过呢。”

郑婶有些不清楚老爷子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她看看女儿。

郑云脑海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你妈这么些年为了抚养你成人也不容易，”钟老眼皮也每抬，继续道：“过两天，我会让历山帮你们找个地方，带你们出去养老吧，让她好好享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