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在工作笔记上写字,几乎握不住笔。
她觉得自己在原来时空看到的那些新闻报道,看过的那些秘闻实录,远不及现在亲耳听到这么让她震憾,她难受得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无法保持冷静。
这些人大多都抱着想告状的心,以为青天大老爷来解救他们来了,满心的委屈和愤慨,掩都掩不住。
江筠边听边写边质疑,她是真的想不通,这些人有知识有头脑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上报?为什么不抱团反抗?为什么能忍这么久?她要是不来这一遭,她要是坐在镇上或者粮管所里等着人家来汇报,那她跟这些人是不是就错过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差不多还有三年,才到知青返城的热潮,她只希望这些人都能好好的回城去,就像她当年从春城跑回京城那样。
最让她难过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机械的提问,机械的做记录。
即使是这样,这些知青也很满足了,连夜赶来金沙滩村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至少,他们看得出江筠不是在敷衍,问他们的那些问题,能让他们把心中的怨气和不满一吐为快,仿佛在无望中又看到了希望。
小琴站在黄琥珀家门外,犹豫着进去之后怎么跟昔日的伙伴们打招呼。
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见,她已经接连生了两个娃儿,彻底成了金沙滩村的一分子。
跟这些看起来无措又无助的知识青年们比起来,她原本想要显现的自信,瞬时变得那么好笑。
黄琥珀皮笑肉不笑地喊着小琴:“哟,村长家的儿媳妇过来了,等着啊,我这就给去你搬个椅子来!我们家寒酸,就只有小马扎,要不就得站着。”
屋子里的人纷纷往外看。
站在门边的一个人认了出来:“小琴?你怎么瘦成这样?”
嫁到村长家,难道没过上好日子吗?
看起来竟然比以前还憔悴!
小琴有些尴尬:“还好,老样子啊。”
黄琥珀报仇:“小琴给村长家添了两个孙子,身上的血都给吸干了,能不瘦嘛!”
小琴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生孩子又不是自愿的,控制不了啊,说怀就怀上了,肚子里就没空过。
这些人都是在知青点认识的,跟小琴不是同学,也不是邻居,再熟悉也不会想到小琴虽然生了两个孩子,跟村长儿子办了喜事,其实,根本就还没有办结婚手续。
“小琴,我就听说你谈对象了,没想到你居然当妈妈了!”曾经跟小琴住一起的女知青王彩云跑出来,惊讶不已:“你这是不打算回城了?”
小琴看着王彩云,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满脸倔强的抬起下巴:“回不回城都要结婚不是么?结了婚,呆在哪儿不一样呢!”
王彩云可惜道:“我一直找不到你,要不是今天来了金沙滩村见工作组的人,还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呢。”
就这么一打岔,小琴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过来打探消息的:“江副组长在吗?”
问完了小琴才发现自己问得很多余,这些人的表情这么激动这么兴奋,那是扬眉吐气的兆头。
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小琴突然就没有了踏进黄琥珀家的勇气。
王彩云连忙道:“在!小琴,快进来,刚刚我们还在说刚来江岭镇那时的事呢,大冬天的怕冷,被子不够,咱俩还挤在一起合盖一张被子呢。”
小琴强笑:“我不进去坐了,就是来问问江副组长中午想吃什么?”
黄琥珀道:“我家烧火呢,煮了地瓜粥,等会儿大伙儿都在我家吃,你也来吗?可别嫌我家寒酸就只能喝照得见人影的稀汤水啊!”
小琴还得赶回去报信:“你们吃吧,我现在回家去做饭。”
江筠在屋里听见了,问道:“黄科长,再加两斤地瓜干进去吧?大家赶了一宿路,粥要稠!”
粥是江筠让熬的,她能做的就只有请大家喝碗粥了。
说实话,她就是去了村长家里肯定也吃不下,说不定一激动还会把饭菜泼村长一脸。
黄琥珀应声:“好嘞!”
娘家的粮食存货都拿出来了,后面吃什么,黄琥珀不管那么多了,一宿的辗转反侧,换来听了一上午的让人心里敞亮的对话,就觉得做什么都特别有底气,像是从此再也不怕有人为非作歹。
……
在皮村长家里,皮癞子一看到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吓得瘫软在地,张口之前眼泪就糊了一脸:“求求你们,不要抓我去农场,我不要去农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把人推到水里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呜呜”
民警一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我问你,你昨晚都干什么了?”
皮癞子哭得瑟瑟发抖:“我昨晚没杀人,呜呜”
民警再拍桌子:“我问你昨晚在哪儿!”
皮癞子哇地又哭出声:“呜呜,真的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