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睡得沉沉的。
陈跃飞蹲在床边,用巴掌在江筠的鼻子边扇了好几下,又用手指头轻轻的推了推江筠的肩膀,江筠都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
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过。
陈跃飞灵机一动,起身走到窗边,在窗帘上抽出两根寸许的线,用手指捻了捻,重又回到床边蹲下,把线头伸到江筠的鼻孔里,轻轻的转了转,在江筠的喷嚏打出来之前,迅速的退到窗帘后面躲了起来。
“阿嚏阿嚏!”江筠在睡梦中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只有床头的闹钟在滴答响,江筠感到一阵口渴,掀开被子坐起来,摸索着穿上拖鞋,也没开灯,熟门熟路地开了门往外走,去楼下找水喝。
进了餐厅,江筠才打开灯,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转身看到陈跃飞坐在餐桌边冲她笑,吓得差点把水倒在身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听见?”
“我喊了你一声,你可能倒水就没听见。”
“你喝水吗?我去帮你倒一杯?”
“凉白开就行。”
江筠睡了一觉,又喝了半杯热水,整个人都清醒了:“你明天白天还要做报告呢,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军部的宣传栏,贴了喜报,贴了照片,还有先进事迹报告会的具体时间,外宾的车队刚走,俱乐部的大门前就挂上了横幅,“热烈欢迎先进事迹报告团的全体官兵”,“部队是我家,群众是家人”。
陈跃飞把手指头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放低声音道:“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把夹在书里的信封打开,倒出几张半个巴掌大的黑白照片,推到江筠的面前。
江筠好奇地拿起来看,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的照片,一张是穿着藏族的大袍子,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半张面孔,脸上还有高原红的痕迹。
另外两张剃了光头,换了汉族的衣服,一张是跟陈跃飞的合影,一张是愣神的时候被抓拍的。
不论是摆拍还是抓拍,相片里的小主人公都不会笑,皱着眉头,愣愣的看着镜头。
陈跃飞指着光头愣神的照片:“怎么样,看着眼熟吗?有没有看出来像谁?”
江筠的心里有着强烈的预感,却紧张得开不了口,咬紧了嘴唇,摇摇头。
陈跃飞献宝一样邀功:“徐志坚都说他像你!特别是眼睛,比你跟江叔叔还像。”
江筠大气不敢出,等着陈跃飞揭晓答案。
陈跃飞看看江筠:“而且他也姓江,他叫江源。”
江筠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紧紧的盯着照片上的人,脸色煞白,失声问道:“他在哪儿?”
陈跃飞把手指头压在嘴唇上,稍微往前,仍旧用极低的声音道:“还在我们边防连。你认识他吗?”
江筠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只会摇头。
陈跃飞似乎有点失望:“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特别像你,我还想问说,是不是江叔家里有什么亲戚流落在草原上了?”
江筠颤抖着手指拿起照片,凑近眼前,仔细的看,想找出记忆中属于江源的独特记号。
照片实在太小了,洗得又不够清晰,根本都无法确定。
陈跃飞见江筠变了态度,就笑着问:“是不是跟江叔跟你都特别像?”
江筠无意识地抠了抠照片中江源的眉毛位置——在原来的时空,她的父亲江源,在眼珠子上方的眉毛中,有一颗肉痣,不仔细看,总觉得他的眉毛缺了一块。
江源还不无得意的说“这是颗好痣,你这么聪明,全靠它了”,说什么也不肯听江筠的话去点掉,反而跟江筠说你那么会读书,就是因为我长了这颗意味着有贵子的肉痣。
令到江筠去米国培训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无数的眉毛中有肉痣的人的照片,去统计这些人的职业和家庭,试图从汇总的数据中,找出明显的特点,好推翻江源的说辞。
眼前照片中的小江源,是不是长大后就是她原来时空中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