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2章 胡说八道

大唐马王爷 东风暗刻 4771 字 9个月前

“听说了文帝诏书这日,娘子心说,我死了夫君,往日里也不好穿红挂绿,但即便稍有些颜色的看来也不便穿了。离着六月十三还有两日,正该早作打算,不能事到临头会忘记了。”

“于是,这位小娘子脱了身上略为鲜艳的衣裙,换上素服。但列位想啊,六月天,那是潮的很哩,娘子便将脱下来的衣裙、连屋内被褥,一同抱到院中晾晒……”

“事无巧,便不成书。正好街上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生得相貌威武,不怒自威!放到现在,以小老儿的眼光,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人能比得过他!”

“问题是,此人别看年纪只有个三十六、七岁,却身穿着正四品官袍,这可是封疆之官才有的行头!”

“再往他身后看,那些个护卫个个精神抖擞,人人骑马,佩弓带剑,个个威风的像只小老虎一般!”

有人问道,“这人是谁呢?出了美人再出高官,两人跑到了一处村子,嘿!这个有意思。我猜这个官一定不小心、看到了出来晾衣物的小娘子了!”

老者又饮了口酒,这才道,“来的非是旁人,正是大隋朝陇州刺史!”

高祖李渊以隋文帝外甥的身份,年轻时便授了千牛备身,他恰恰做过陇州刺史!郭孝恪略略算一算,仁寿三年,李渊可不就是这个岁数!

深谙说书行当的郭孝恪几乎可以猜到,才子佳人是套路,八成李渊和这个美貌娘子要有事。

郭孝恪突然感到有些紧张,手心里顿时汗津津的,他有些下意识地握紧了牛皮马鞭,要不要给说书人抽上一下。

但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毕竟又是捕风捉影的事,自己这一鞭子下去,本来不大的事态也就张扬起来了。

他忍着不走,往下听。

连他也不由得相信了。

如果此时出现的正是高祖李渊,那看起来也不是说书人瞎编的。

因为陇州、豳州都在渭水之北、泾河之西。关键这两州离得还真不算远,陇州在西,豳州在东,两州距着一百五十来里。

……

大明宫。

外命妇齐集,这些官夫人们,人人期待一睹柳皇后风采。柳玉如登上后位快一年了,但由她出面的大庆典、朝会,严格来说是第一次。

人人盛传柳皇后有倾国倾城之貌,早年,褚遂良的夫人,曾与那时还在侯君集府上的柳皇后、一同出席过命妇入朝仪式,此时就更期待再近距离见她一面,好看看她有什么改变。

在国夫人一级的命妇队列中,来自兴禄坊高府的五夫人刘青萍,又成了最年轻的一个国夫人。

但褚夫人比较一下,认为她撑不出当年柳玉如那个场面。

皇后出,外命妇就位,后边跟出来一大串——谢贵妃、樊淑妃、德妃、贤妃、婉妃、殷妃、容妃、蓝妃……谢贵妃。两个谢贵妃!

作乐。

钟罄齐鸣。

命妇们立定,依照有司谒者一板一眼的唱赞、引导,一齐拜皇后。

高阳公主此时也在场,别看她是公主,丈夫是太府少卿,她要来也无不可——也没谁敢拦——自公公房玄龄故世之后,更没人敢了。

关键是,自父亲贞观皇帝驾崩之后,公主感觉自己的日子不如从前好了。

金徽皇帝上位之后,除了对他亲妹子新城长公主不错,还将她接到大明宫去住,对其他公主好像并不上心。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日常理政时,很少提及她们。

就连尚了公主的这么多的驸马们,在金徽朝抖起来的也不多见。

新皇新朝,总吃老本可不行,本来高阳公主还想替房遗爱再谋划一下升路,但金徽皇帝对房家人一副看不着的态度,高阳公主,一次大明宫都没进去过!

房遗爱不敢跟公主乍刺,公主睡觉他站岗,今日一早还同公主发牢骚,“我也是国公儿子,长孙润也是……人家是大将军,我是守财奴!”

说完,房遗爱找了一班狐朋狗友,不知跑到哪里喝酒。

公主听说,亲王们到了京,那房遗爱少不了同有些人在一起。

郭孝恪做过主政一方的大员,此时虽然穿的是便装,但那个眼神、作派,一看就是经过很大场面的。

这样一个人突然冒出来阻止,听客们虽然听的津津有味,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但是一时间也没人敢站出来吱声。

说书老者陪笑道,“这位老爷,你,你要带我去见哪个熟人?!小老儿在长安也没什么有体面的熟人,更不认得老爷你……”

杨二妮也上来帮腔,笑容中略带紧张地问道,“这位大爷你是谁?”

郭孝恪不便在这里亮出身份,民间都记得安西大都护郭孝恪早就死了。

他不能答杨二妮。

而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老者也不会随自己走,他总不能直言要带老者去见皇帝,这么一说,恐怕更会有人验他的身份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带老者走,只有官差有这个权力。

郭孝恪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有点唐突了,于是再度将口吻放缓和,说道,“你不走也可以,但说书亦须慎言……”

老者耳力也不错,听出了对方的缓和,于是连连应承,答应不说这段了。

但听客中正有好奇心被吊的足足的,心里痒如猫抓,此时见郭孝恪不答,便出声道,“这位大爷你是什么来路?怎么大过年的,在这里说一说高祖目光如炬、胆识过人也不让呢。”

这句话一下子就占住了理,有不少人乱哄哄地附和,“对,他不能随你走!我是交了钱的,必要听完!”

郭孝恪笑着环揖一下,对众人道,“列位误会了,在下只是好意提醒,”

有人嘀咕道,“好意?却不让我们痛快!我还以为你是长安县的哩!”

郭孝恪朗声道,“说书必要铺陈、开脸儿、摆砌末。为着引人入胜,更须有串口、扣子1。这位老哥说高祖英明,乃是好意,但今日偏偏他却喝了酒,难免言语失周。”

他语音朗朗,言之在理,一时没人说话了,自己听个乐子倒是好,但怂恿着说书人乱讲,万一犯了忌那可真不大好了。

老者听眼前这人,轻轻松松道出了说书的四五个术语,心里不免有些惊讶。

对方这话一点不假,要说武王伐纣,说一昼夜也不会有事。说高祖则须句句谨慎,你知道哪一句犯了忌讳?

郭孝恪道,“列位,常言道‘已乐不违他乐,乐方长久’,我们谁也不希望老哥说个书,便给他自己惹了麻烦吧?

一转眼占理的又成了郭孝恪。

他不但模糊了自己的身份、不必被人追问,还暗示谁要是再就此事鼓噪,谁便是没安好心。

众人虽然不愿意,但谁都不愿成为催老者下水的那个,听个书,何必?

大不了哪日,等这个仪表堂堂的家伙不在场时,再撺掇老者来讲。

老者放了心,这才拍了一下醒木,对众人道,“各位街坊,日晷晚又早,一眠三个饱,我们土百姓就是图个乐子,犯不上!接下来为列位说一段儿韩信拜将——话说沛公封汉王,得到巴蜀汉中之地……”

“且慢!”有人当场发声,极为粗暴地一下子打断。

郭孝恪一看,人群中站出来两位,从穿着上可以认出是两位府官,但他们来自哪一府,一时却分辨不清。

老者停了书,看向对方。

一人二十来岁,是个头目,“你就给老子说方才那段儿!别人不想听,但老子偏想听听高祖的英明!谁敢拦着,老子便先拉他到长安县衙里、问问他不要高祖英明,是什么用意。”

老者拱手问道,“这位差爷,敢问你是……”

年轻人道,“老子是高阳公主府的!还听不得你一部书?”

此言一出,场上立时安静下来。

高阳公主谁人不知,她虽是贞观皇帝庶出女,但一向深得先皇帝喜爱,又有跋扈之名。眼下先皇虽崩,但人家又成了长公主。

驸马正是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此时也做着正四品的太府少卿。就这么个少卿又是宰相之子,但在高阳公主跟前就是孙子一个。

这人说罢,便不屑地瞪了一眼刚刚制止讲书的人,他虽不知这位年至四五旬之间的人什么来路,但从对方语调由高走低,也没什么大不了。

老者为难地看看郭孝恪,“老爷……你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