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0章 阿波不是人

大唐马王爷 东风暗刻 4637 字 9个月前

而其他人则感到有点好笑,原来休循部是这么夸女人的,将她们比作麦子和青草,可能就是倾国倾城的意思。

但接下来听皇帝再念,所有知情的人都觉出不大对劲儿了。

“大可汗夫人吕氏,贤名闻于黔州,礼仪显于掖庭,出于封疆宦门,足迹遍及中西,声动长安……”

延州刺史高审行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根,黔州,掖庭,牧场村——这三大步!肯定不是陈赡的夫人吕氏走过的,她可没到掖庭宫来过!

高审行上一次去龟兹巡视安西户政时,曾在牧场村见到过吕氏一次,那时她与牧场里一个粗壮牧子情投意合,怎么又跑到了休循部去了!

休循部国书的意思是说,吕氏声动长安,又有贤良的女人味,焉知她不能效法文成公主、进一步拉近两国之间的亲密关系?

阿史那多贰恳请大唐金徽皇帝,册封可汗夫人吕氏为瀚海夫人,以正其身份,皇帝如果能答应休循部可汗的请求,大可汗将委派他的前妻之子到长安为质,以示与大唐修好的决心……

高审行这个憋屈!总算抽空到长安一趟,便碰到这个事。

吕氏从黔州到长安,将他的脸丢得满大街都是,随便什么人迈一步都能趟到脚面上,然后她又来个三步跳,要给什么多贰可汗做瀚海夫人了。

他只觉得后脖梗子上被人盯的火辣辣的,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皇帝问,“御史台一向敏于建言,言人所不能言,那么褚大夫,朕想听听你的意思,朕该如何回复休循部呢?”

褚遂良一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国公,但长孙无忌为避嫌,没有接他的眼神。休循部是猛然冒出来的,国书也是猛然听到,任谁都没有斟酌的功夫。

赵国公暗道,“你看我做甚,我连陛下的用意都未看清楚,又有个深得陛下之意的高审行踔在那里,幸亏陛下未问到我,不然也难回答”。

忽被当众一军将到头上,居然是褚遂良回朝后第一次应对。他心中有些慌忙,只对那句“言人所不能言”记得深刻。

因而试着回道,“陛下天威万里,附者如潮,一个往日的掖庭宫犯妇,到了休循部居然可作可汗夫人,岂不正应了陛下——贵域之乞丐,番邦之王侯这句话?”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御史大夫,抿着嘴不吱声,极善察言观色的褚遂良居然揣摩不出皇帝目光里的褒贬。

在子午谷猛灌徐惠酒的,便有此人!

皇帝暗哼一声,也不看高审行难过的样子,又对褚遂良道,“嗯,接下来呢?你接着说。”

褚遂良只好顺竿爬,“我大唐天子只凭点个头、说一个‘允’字,便可收一藩篱、结一邦国,试问普天之下谁能做到!”

“有些道理。”皇帝微微点头,说道,“朕得一国,易于得一人之心!”

褚遂良道,“那么微臣便建议陛下,干脆允其所请,如其所愿。则此举足可与陛下讨灭龟兹之役相辅相成,一恩一威,使我皇威名远播四方!”

皇帝居然又点头,“写来看看。”

褚遂良的文采一向瞧不起许敬宗,当下挥之立就,念道:

“门下:突厥可汗夫人吕氏,玉幕来宾,锦车当命。单于得汝,荣耀早已列于汉庭!朕悲天悯人,荣宠加于蛮域。吕氏可封为瀚海夫人……”

褚遂良文思极快,意思写的也好:揭开玉幕,看到里面楚楚动人的吕氏,她的命中应当有骏马金车的尊荣,大可汗得到了她,便是我汉庭之一员。

延州刺史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心中呐喊,“老子日你御史大夫……”

长孙无忌早看到了高审行的尴尬之态,心说运如天上月,有盈有亏,你虽是我表弟,但今日表兄也不能不表个态了。万事都讲究个平衡,你都一门四代了,脸上羞一羞也未偿不可!再说何处牛犊不顶角,我们亲情归亲情、一码归一码。

想至此,赵国公率先鼓掌道,“褚大夫的文采果然非比寻常!”

而皇帝有些痛苦地想道,又一个灌徐惠酒的!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金徽皇帝从潼关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有好好议过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徐惠针对江南兴业和禁绝恶钱、而拟就的两份最重要的、而且皇帝在潼关时便点过头的文案,也被他压下来不发。

赵国公和江夏王爷各自组织的清议,皇帝回京之后一次也没有参加过。让这两位老臣自己都感觉到兴趣索然了。

不过,皇帝倒是偶尔还去太极宫,但只是与小太监徐韧在一起。

赵国公忧心如焚,对皇帝不好好理事感到深切的不安,“这不行啊!”他主动对江夏王李道宗说。

“崖州恶钱一事不能再拖延了,事关国计民生、朝廷财政,我们是不是共同敦促陛下尽早施行下去,另外徐太妃早该下葬了!”

李江宗说,“国公,我已与陛下说过一次,陛下连个声都未吱。你看看,陛下今日又未上朝,又去太极宫了。”

赵国公叹了口气,“怎么办呢?陛下因为徐惠过世,好像有些意志消沉,各部政务积压如山,有些事别人是无法定夺的!”

江夏王也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延州刺史高审行回来了,垦荒屯田是陛下的心头大事,估计明日陛下会有朝会的。”

随着徐惠下葬一事越来越遥遥无期,赵国公心头的疑虑也一日日加重,好在他从小儿子长孙润那里旁敲侧击,得知皇帝并未问过崖州供辞一事,一句也未问过。

皇帝从潼关回来后,甚至一面都没见长孙润。

这么看来,皇帝行事拖延,可能只是出于对徐惠的歉疚,另外对这个女子还有些不舍。从两方面情况来看,这件事没有再被深究的迹象。

他问,“王爷,延州垦荒这么紧要,高刺史因何回京?”

李道宗笑笑说“当然有更紧要的事了,昨日在下的夫人同东阳公主偶遇,听说高刺史的夫人刘青萍,在垦荒中动了胎气,损了快产的孩子!”

赵国公有些吃惊,然后江夏王接着说,“然后不到一月,延州刺史夫人居然又有了!”

赵国公感慨道,“高刺史之精力,从南刨到北,你我是再也比不了了!”

李道宗说,“高审行既回来一次,那他明日一定会见驾,明日我们便等着参加含元殿的朝会吧。”

次日,含元殿早朝会如期举行,延州刺史高审行果然上朝来了。

金徽皇帝一现身,有几位臣子便有些吃惊,因为在他的神态上看不到一点颓废、萎靡之气!之前许多人猜测的、有关徐惠故世对皇帝的种种影响,根本找不到一点根据!

非但如此,他的脸上还浮现着一丝隐含的笑意,仿佛那便是因为洞悉一切而见怪不怪的沉稳。

而往日里议论大事时,金徽皇帝常常表现出来的、那种跃跃欲试和渴求挑战的神态也不见了。

皇帝先听高审行奏明此次回京的原因,一为送夫人回京安养,二为向皇帝报告一下延州驻军屯田的进展。

皇帝凝神听着,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在听说刘青萍重新怀孕的消息后,他对高审行道,“如今延州有了军府屯田,高刺史你尽可多在长安陪陪夫人,朕允你一月假期。”

高审行道,“多谢陛下,但微臣此次回京,已有着公私兼顾之嫌,实不敢再多耽搁,想明日即回延州去垦荒。”

皇帝摆手道,“不妥!尊夫人为延州垦荒已损了身体,朕若赶着你回去便是不尽人情了!我们君臣大干,还不是为着这些妇孺,朕岂能本末倒置!”

高审行再谢皇帝体谅,“那么微臣便再留几日,但是至多五日内,臣必须得赶回延州去了。”

皇帝吩咐,“太医署,立刻替朕精选些安胎养神的补品,午前送到兴禄坊去,赠予延州刺史刘夫人……另赐老参两支、精绢十匹。”

高审行大为感动,当着众多的大臣也很有面子,圣恩达于内子,这便是对他在延州垦荒的认可。

哪知皇帝想了想,又道,“今日朝毕之后,四品以上官员,随朕同赴子午峪祭拜申国公,缅怀阁老高风亮节。厮人已远,正气流传,高府一门四代为国奉献,实为我社稷之幸。”

众臣心中漾起一片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