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欲起,又被太子制止,便坐着答,“回王兄,小弟看的是……《左氏春秋》,”但那本书在案子上连打也未打开。
马王道,“愚兄自出道、便打打杀杀,于文史之上所知甚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知书只礼的,不知这本《左氏》上说的都是什么?”
晋王回道,“回王兄,此书写的是周王室的衰落和诸侯的争霸……”
马王不等他说完,又问,“里面可记有荒乱的女子?”
晋王答,“有的,王兄,《左传》不隐恶,因而所记不少,比如晋灵公,他不行君道,暴虐成性,从高台上用弹弓射人取乐,只因厨师煮熊掌不熟,便杀了厨师,时常刀不离手,斩人如麻,最终酿成了晋国的灾难。”
马王一乐,这是在影射自己手里提着乌刀了,
“可我问的是女子,都有什么女子荒乱,只知一已私欲,害理妄为,死后墓碑上连个字都没脸写?”
晋王只得道,“有狄后。周襄王借助狄族之力伐郑取得大胜,感狄族之恩,并闻狄氏之美,不听劝告、执意立狄氏为后,狄氏与叔带私通,被襄王发觉,也因此促成了叔带与狄人联合发难,迫使襄王出逃郑国。”
“不错,还有么?”
晋王,“卫大夫孔圉的夫人孔姬,为满足私欲,母性殆尽,威胁亲子。”
“还有么?”
晋王已意识到太子问这些的用意,又不敢不答,只能搜肠刮肚地去想,最后结巴着回道,
“还有个夏姬,她是陈国夏氏之妻,同时与陈灵公、孔宁、仪行父君臣不清不楚,这君臣三人还各自穿着夏姬的内衫在朝廷上炫耀,甚至还当众戏言夏姬之子征舒……为何人之种,征舒终于不堪其辱,愤而弑灵公。”
“打住,愚兄要听的便是这段。”
晋王,“王兄你,你有何见教?”
太子说,“这些祸乱的女子都只算弱者,本王认为,弱者生存之道,无非如藤绕树,任何人都不能奢望她们太多。但君主无德,才是她们如此变化的根子,兄弟你说是不是?”
李治唯唯而应,马王忽然立起眉毛,怒声再道,
“但本王却亲见我朝有个女子,为艳羡高位不择手段攀龙附凤,抛弃伦理掩脸阔步,陛下对她不薄令其出宫再嫁,可她居然敢违旨还在宫中,还敢去卫国公病榻前露面,当真以为谁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晋王无语,因为太子就差一句提到武媚娘的名字。
太子问晋王,“她到底去了哪里?本王今日定要找到她,给她一刀解气!”说着,一双虎目又在殿内遛了一趟,最后又落在书案之上。
李治当然不会说,太子要找的人就在他的书案之下发抖,他只能无语。
马王气犹不泄,伸乌刀去桌面上,一下挑起那本合起来的《左氏春秋》,让它凌空飞起两尺多高,回落时手腕一翻,用乌刀刀刃去接。
李治看到,这本《左氏》毫无声息地触刃即开,刀口齐刷刷地一分为二,落回桌面。
晋王大惊,头一次亲眼领略到这样的利器。
马王说,“本王就这么给她一下子才行!”说着,眼睛又在四下里看,有些不大甘心的样子。
而此时,殿外又有个永宁坊护卫急步行来,他不进内殿,而是在门边高声回禀道,“太子殿下,七王妃刚刚从翠微宫回府,她说,陛下有意由太子陪同出游,问你去还是不去。”
太子道,“父皇有意,本王当然要去一趟,只是便宜了那个挂羊头的!”他像是马上要走,李治心内里祝道,“你还不快走!”
但太子气还不撒,一刀砍在李治的书案上,“我见武氏,必有这一刀!”说罢也不看,扭身即走。
李治再度惊骇莫名,书案比殿门更硬,乃是榆木所制,又厚过殿门,又被太子一刀,轻飘飘斩断了案角和一面的案腿。
书案在太子离去的身后轰然而倒,重重压在蹲伏在底下的武媚娘身上,太子如果回一下身,一定会看到她艳丽的裙摆。
但太子峻头也不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