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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得信,高阁老病情转重。据说他坐在座上,底下花团锦簇、本来好好的,突然就面色胀红,口不能言,一动也动不了了。
皇帝陛下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好,得信后没有出动。但所有的、够品级的大臣纷纷过府探望申国公。
有的是真担心阁老的病情,有的是判断阁老的吉凶,从而判断一下朝中的形势和力量走向,而有的则是为了抓住难得的机会,看一看西州来的传奇中的瑶国夫人。
他们发现,高府五老爷的家眷中忽然多出来两位,一位年长、一位年少,而他们所熟知的五夫人崔氏却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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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村空荡荡的。人们发现在新村、旧村、西村,蚕事房、织绫场、公事房、酒店、旅店、温汤池子各处,再也看不到高府中的女子们,不少的人竟然感觉到了不适。
高峻在西州,有时西州也找不到他,六曹衙门的行文积压如山,那就只能简化,可报、可不报的文章便省下了。
谢广去了沙丫城金矿,旧村管事一职早就空缺出来,村中人有个猪踩园子鸡过界、谁家大孩子把谁家小孩子打哭了,连个调解的人都没有。
织绫场的图样子用完了,没有人拿新的过来;
蚕事房该干什么,没有人支派;
旧村温汤池子上购炭、结帐什么的,因为没有了丽容,一时谁都不敢拿主意;
马上入冬,四村的学堂炉子没垒,窗纸该换,炭未购,先生们忧心忡忡。
开始有人跑到柳中牧场,去找天山牧副总牧监刘大人。这时刘大人便会支派一位手底下的录事、团官,甚至群头儿什么的跑过去救火。
但这些人管马可以,管这些繁琐就不大顺手,偶然见到大都督胡子拉茬地赶过来,便对着高大人诉苦,“高大人,你夫人们何时回来?”
高峻刚刚从曹大家出来,压了一肚子的气。
原来,二嫂对婆子、瘸脚老爹及老爹的孙子好了没过半月,便不时地撒风耍气,说宁死不养张嘴货,家里的米也不多了。
到后来,二嫂便嫌婆子做饭大手大脚,油也放得多、菜也择得狠、佐料也不知俭省,难道家中还像以前的日子?难道以为这里还是高大人家金山银山?
婆子只能暗气暗憋,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再说这也是自家的亲儿媳妇,她又能怎样呢?
谢大嫂有时过这边院子来,对弟妹和婆婆劝解一番,但却不放话接婆子过那边去:
“谢广这个不成气的,若不是再娶个小的过来,家中怎会没有婆婆的住的地方?”
曹大不敢对媳妇使威风,私下里对婆子说,“娘,你看大哥也做了官,家大业大,只剩我这里越发的不成样子……你还有没有体已?拿出来助我,我们一样能追上大哥的日子。”
开始,郝婆子的私存一点一点掏去给二子曹大,被曹大拿去输了。到后来婆子便一点不再吐出来,要给小孙子和瘸脚老爹留一些。
于是,二嫂便剥夺了婆子做饭的权利,每天管了不管饱,去桌子上晚了,什么饭、菜的只剩个底儿,而二嫂在那里说腰酸背痛,连去蚕事房带班也没力气了。
婆子敢怒不敢言,老爹私下里气得说要带着小孙子离开这里,却发现高大人送的西村宅子也没有了,他已无处可去。
晚上刮了冷风,婆子一家三口在屋子里冻得瑟瑟而抖,忽然发现窗纸不知什么时候被捅破了不少格子。
婆子在屋中躺着,声音不高地嘀咕了几句,不想一直不露面的二嫂立刻在对面屋子听到了,大半夜地跑过来又哭又闹。
“你们管生不管养,曹大这个不成气的东西,除了多根脚趾什么长处也没有。我好赖地看顾着这家人、孙子也为你生了,眼看日子刚刚有起色,你们却从哪里冒出来了!”
婆子忍不住分辩了两句,二嫂索性打滚儿放泼,“我又多了个娘不说,又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白吃!我们能力有限,怎么掏出心来也是混不出好来!”
婆子忍气吞声,但瘸脚老爹拉起孙子就走,天蒙蒙亮,他和孙子在街上正好碰到高大人带着卫队回来。
高峻下马,一脚踢开二嫂家的院门,也不进去,站在门外吼道,“有糠吃糠有菜咽菜,你是什么高贵人,怎么就过不了苦日子?樊莺也没像你这般刻薄对她!再嚎,就把我西村的房子吐出来!”
二嫂猛然住声,以目示意丈夫曹大,将瘸脚老爹和小孙子拉进去。
高峻想到,许久以来自己就连崔夫人的那间院子也一次未进过。眼下柳玉如和崔嫣不在牧场村,他正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