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问道,几位为好?
老者这次却犯了难,几次欲言又止、不大确定的样子。他妻子笑道,“这回可真是凭着最后一招儿——胡蒙、两头堵!”老者被她一将,脱口道,“总然不会超过七位半!”
高峻奇怪,他所说的“七”数正合事实,但那个半字却由何而出?正待问,院子外边有两三村民隔了柴门探身往里看。老者笑道,“几位,莫不是有好东西拿过来?还站着做什么,快些进来!”
几位纱帽坪的村人怀里兜着、手里提着、碗里端着,一齐进来道,“什么也瞒不过老伯!”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原来是自家腌的鸭蛋、虾油酱、腊肉等物,还有一尾河中新打上来的大鱼。
老者的儿媳连忙把鱼接过去弄,众人坐下一说话,高峻才知道后来的这几位都是被阚捕头硬拉去冒充的。几句话过后,这几位村民便与高大人熟络起来,人人举酒请高峻喝。高峻不好推却,来者不拒,而老者的家酿口味独特,也令他欲罢不能。
一位三十出头的人说,“高大人,这次雅州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却不嫌烦,十人里有九个人心里都是拥戴的。”
另一人道,“可不是!”
第三人说,“荣经城北的渡口,摆了三个大人,本来是个官渡,他们都有公事银子的。但是我们每次进城,人人都要掏上一文,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只是与县里的捕快、门房搭上些七拐八拐的关系,便这样滋润……”
高峻也是片刻无语,却听老者随口说出一段韵文来:
“盛世之基,白骨成堆,千里萧索,万户闻悲。父不认子,子不认母,天各一方,六亲疏苦。偶有太平,人人为已,蝇头小利,得之忘理。益扬寡富,损抑众贫,本末倒置,圣贤无仁。官宦不良,嚼骨无痕,坑蒙拐骗,目中无人。门前扫雪,半亩只牛,有家无国,屋暖不愁。强敌环伺,磨刀霍霍,歌舞升平,自得其乐。韩信李广,有始无终,木秀于林,风必催空……”
他还要再诵下去,但却被他妻子轻声地制止了,“喝些酒又要胡说了。”老者听了思绪顿住。他并不反驳,只是讪讪地道,“盛衰岂无凭,人心定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