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没有其他怪物了。
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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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开始嚎哭。
丝毫不温柔美丽的声音,残暴的音色宛如要撕开真理的耳朵。
小姑娘仰着头,注视着因狂怒而膨胀变形的怪物。它不再维持丑陋的人形,舍弃掉一切般地哭泣。
那唇瓣真理曾经亲吻过,那眼眸真理长久凝视过,可此刻,丑陋的疤痕将魔女光滑的肌肤分割为无数片。
刀伤、箭伤、鞭伤……从等待真理归来的这段残酷的历史中,在此地发生的所有战争中的所有武器,都亲吻过这具身体,为她刻上丑陋的烙印。
那是在漫长的等待中,饱受酷刑的灵魂。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怪物无助地挥打着触手,它在意识混沌间看到那个少女朝她扑过来,于是强忍着疼痛,僵住不动了。
那是它的女神。
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
但是,却是唯一回应了它祈祷的——独属于它的女神。
竭尽沙姆哈特的一生、以及魔女的几千年。
这一场漫长的祈祷,终于要画上句号。
伤口不断地愈合又裂开,怪物痛苦地咆哮,五彩斑斓的絮状物质从伤痕上流出,滴落到地上,变为闪回的记忆。
沙姆哈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她从怪物的身体里逃出,像刚出狱的犯人。
她在飞絮般的记忆中游来游去,宛如新生的孩子,自由而茫然地接纳着一切。
……
王从天上刚回来的时候,乌鲁克的人民都很高兴。
在某些时候格外不坦率的王者,又一次发现了可以持续一生的兴趣,并急于给那个“兴趣”盖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乌鲁克一时间热闹非凡,名贵的宝石,华贵的绸缎,数不清的珍奇异宝从远方运来,在宁孙的指挥下,婚礼的筹备工作欢天喜地地展开。
沙姆哈特冷眼注视着这一切,对着那只变回原形的猫兔子喃喃自语:
“她会拒绝的,对吧?”
“谁知道呢。”小兽态度暧昧地回道,“真理大人可不擅长拒绝人类。”
“……是吗。”
沙姆哈特无法阻止她的神明。
光是那一次的祈求,就一次花光了神妓的所有勇气。赌上所有的结果,就是她的神明落荒而逃。
是厌憎她了吗?
是厌憎她了吧。
即便会再次回来,她的神明也不会回应她的祈求了。
被嫉妒撕裂成两半的沙姆哈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晚点回来吧,我的神。”
——于是,神明真的没有回来。
这是惩罚。
对贪婪、易妒的神妓,降下的神罚。
她逐渐沉入无边无底的绝望中,直到有一天,那小兽告诉她:
“向我许愿吧,这样的话,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能再见到真理大人。”
沙姆哈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婚礼沉寂了下去,乌鲁克人没敢再提王妃的人选。
时间流逝,这次吉尔伽美什没有因为失去垂头丧气,他表现得十分平静。
处理政务、惩罚罪人、发动战争,事无巨细而井井有条,就像真真正正的贤王一样,王带领乌鲁克走向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