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月华之中,一轮硕大无边的明月升起,二人站得近,整个天穹几乎都被月轮淡银色表面占据,它圆润无暇,完美无缺,世间最珍惜的羊脂白玉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明月下方极幽深处,忽的被一道巨影搅动,月华翻滚,如浓稠的水银流动,虚空中响起巨大的金铁交击声,哗啦啦,哗啦啦,无数浮岛在声音中震颤,倾倒,相撞,岩石飞溅。
一张巨大的脸孔忽然从月华之中凸显出来,比明月更无暇的银色皮毛,鲜红牙龈裹覆着的森然利齿,硕大但相对浑圆头颅来说却细小的白色眼珠………………
哗啦啦。
金铁交击声更加剧烈,那张脸孔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一般,没法再向前一分,它不甘地怒吼、咆哮,若婴儿啼叫般的吼声响彻虚空,然而一柄插在它头顶的,巴掌大小的,正反为金银二色的布幡光泽流转,它瞬间委顿下去,哀鸣一声,跌落深渊。
落下时,它若泄愤般,张开巨口,向明月咬去。
明月就像一块豆腐,被它咬下几乎一半,由浑圆无暇的满月,变成一弯残月。
巨兽跌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段红鲤叹了一声。
白忘机道:“物伤其类,你因此而叹。”
“不对。”段红鲤摇头:“只是可惜好端端一个月亮,就这么被它咬坏了。”
白忘机负手望着深渊,“残月西沉后经由归墟回到流渚月海,自然会恢复原样,冥泽被二曜幡镇压此处,心中不忿,每待月出时二曜幡中龙气减弱,便尝试逃出,但它从来都未成功,只是每回都咬下一块月亮。二曜幡强弱变幻以十五日为期,经三十日,由弱至强,由强至若,一月复始。而以此变化,冥泽每日能触到月身便不尽相同,如此则有月圆月缺。”
段红鲤道:“若非亲眼所见,也太过荒唐了。”
白忘机道:“它是七掌劫使中司憎欲之使,被元帝镇压此处,你如何不知。”
段红鲤道:“我成妖化形不过数月,如何能知。”
白忘机淡淡道:“毕竟七掌劫使中,有你一席。”
段红鲤笑了:“我只是葬剑池中一尾红鲤,得到机缘被授口封化形而已,什么掌劫使,听都没听过,这怪物动辄张口吞月,端的厉害,我怎么都比不了。”
白忘机不以为意,继续说着:“李长安滴血引你一缕残魂复苏,你竟能借此寄形而出,是我漏算了。本来你与他走得太近,我便不得不出手,但你离开他身边,反让他顿悟直入种道境,如此甚好。”
段红鲤声音冷了下来:“我便是我,莫在聒噪。”
白忘机不动声色,离远一步,感慨道:“不愧是掌劫使,纵使只是一缕残魂进入人间,也能在数月内增进到如此修为。”
他摇了摇头,一步踏出,便化入月华中。
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无语,良久,她想起西山山麓下,李长安劈开荆棘回头对她说的那句话:“持器是为段,你便姓段吧。”
她忽的轻轻勾起嘴角:“我就是我,是段红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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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龙渊边,李长安收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