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详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年轻人冷笑一声,愤然离去。
“爹,你……你莫要责怪他了,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黄蔻心疼黄详身上伤势,既对那年轻人心中暗恨,却忍不住为他求情。
“怪他?我不怪他,少东家迟早要动手,只是借着由头发作罢了。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呵……”黄详沙哑一笑,“为父有些倦了,你且先回房吧。”
“爹!”黄蔻叫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叫郎中吗!”
“皮外伤,不打紧。”黄详语气微沉,“走吧。”
黄蔻一步三回头离开后,黄详对李长安道:“让客人见笑了。”
李长安一直默默饮酒吃菜,只旁听着,这才说道:“有事说出来便好。”
黄详叹了一声:“待了一辈子的地方,要走的时候还是舍不得。不过少东家要拿我开刀,我却是无可奈何。”
李长安没说什么,边饮酒,边说道:“我倒想听听这船上的事,不妨跟我说说。”
“看你年纪不大,第一次出来闯荡吧。”黄详笑了笑,嘴角扯动伤口又嘶的倒吸了口凉气。
李长安不置可否,黄详便拍了拍身边继续道:“说起来这船年纪比我还大,算来该有一百四十来岁了,期间换过几代主人我并不知晓,我是十六岁时跟着老东家在这船上开起了酒楼。船上有十间酒楼,各自管这船上一层,整艘船分十三股,老东家占七股,十位掌柜占五股。这十个掌柜里唯独我心思不够活络,除我以外,其他人都还管着赌坊青楼,手下也多少养了几个高手。也就是说,属我最弱了。”
说到这里,黄详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没想老东家一走,少东家就这么果断拿我杀鸡儆猴,他想独占此船,赶走十位掌柜,但手段着实太蛮不讲理也嫩了一些,这样下去,这船迟早要败在他手中。”
“原来他为了这个才对你动手。”李长安心道。
“不然只为区区鱼没去胆之事,他何至于不顾情面将我召去时命人毒打我。”黄详冷笑一声,“说他手段太嫩,却不是因我怀恨在心,当年老东家手段比起他来说要更狠辣一些,但老东家从不自己出面,手下人便会帮他把事办好,到时老东家才会出来安慰人心。只要脸皮没撕破,该用的人还是得用,像少东家这样,且不说他斗不过其他掌柜的,就算真将他们赶走了,谁能替他管着这船,凭他手下那几个狼子野心之辈?”
黄详喝得面色潮红,说到这里,却是自己怔了怔,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少东家如此行事,只怕就是那几人怂恿的,那几人也跟了老东家许久,老东家走得突兀,少东家自然无法压服他们。他们打算的是将我们这十个掌柜赶走后,用少东家当傀儡掌控这艘船。”
“原来如此。”黄详叹息不止。
李长安笑了笑,“一艘船上,这勾心斗角也不少。”
“正是如此。”黄详点点头,叹道:“所以其实我早有离开的打算。”
他夹了一著鱼肉,淡淡道:“就连康成那小子,做上大厨后,便打起了我女儿的主意。这回那道送给少东家的清蒸龙鱼正是由他所做,龙鱼鲜美,唯胆极苦,想来他没去鱼胆,便是少东家手下指使,甚至连那些人的说辞我都能想出来,无非是让我落魄后,他便有机会门当户对迎娶蔻儿。”
“你倒是看得清楚。”李长安道。
“看得清楚有什么用呢。”黄详无奈道。
李长安道:“我见令女对那康成似是有些情意,方才为何不将真相说出来?”
“说出来没用。”黄详苦笑一声,“自己的女儿我再清楚不过,其他事她都对我百依百顺,唯独说到那康成,只要有半句坏话,她便当我是刻意诋毁他,只为棒打鸳鸯。”
李长安道:“待她懂时,只怕也就晚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定将她带走。”黄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契,喃喃道:“可惜康成不知,其实他师父未死之时,便与我约定日后要将蔻儿许配给康成。只是我见他品性不端,便略微考验了几回,他心中却以为我有门户之见,看不上他。”
黄详说着,便将那纸契扔进边上炭炉,随着火光燃起,纸契化作灰烬。
“那少东家是个怎样的人?”李长安问道,他要对付洪玄蒙的计划,第一步就是接近少东家此人。
“平平无奇的人,比老东家差远了。”黄详酒劲上来,直言不讳,“美色,美食,美酒,无一不好。”
“还有呢?”
黄详顿了顿,“也好赌,最好的是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