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达到入仕为官的期盼,好歹也从下九流中摆脱,能算得上个用笔杆子混饭吃的。
唯一让李屠户心里比较平衡的是,那当年的徐大神童在连得三案首后,一连四次秋闱乡试都名落孙山,于是酒后,他也学着平日去养墨局中曾听过的几句读书人的话,粗声大气地评论一句:“小时聪慧,大时未必佳啊,啧啧,当年的徐大神童,如今也只是泯然众人矣。”
…………
李长安既已快要十七岁,李屠户便寻人给李长安说媒。
仲夏黄昏,父子俩院里乘凉,李传垠摇着蒲扇千叮万嘱道:“一定要给老子生个孙子,教他好生读书。”
李长安摇头失笑。
李屠户叹了口气:“你是块读书的料子,是我造了太多杀孽,让李家这一代出不了举人。”
李长安顿了顿,看着李屠户粗糙的脸上开始蔓延的鱼尾纹和发白的鬓角,没说话。
李屠户的愿望很简单。
他娶不到漂亮老婆,睡不到粉玉楼头牌的碧云姑娘,便因为干的是下九流行当,没法出人头地。而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他于是把自己的遗憾寄托到了儿子身上。
儿子没能实现他的寄托,这种寄托也只好转移到还未出生的孙子身上。
李长安点头说:“放心吧。”
李屠户一愣,李长安往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不会因为挨了打而松口,但答应过的事,却都一一会做到。
他终于欣然大笑:“你答应了便好!”
隔天,日头辣人,李屠户早早起来,忙出一身大汗,出摊。
李长安留在屋里,心中莫名不安。
这种不安,他也曾感受过,就在他成年后,以为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的时候。
没什么波澜,时又富余有时拮据,娶个寻常女子,过平凡日子,甚至偶尔,会学着他爹那样去勾栏里偷偷腥。
自始至终也没摸过李传垠那把屠刀,就连鸡也没杀过,更休提杀猪了。
偶尔,眼睛掠过柜中蒙尘的《神洲述异志》等杂书,李长安或有错觉,自己仿佛去过书中的某些地方。
他在书桌上执笔的手,或许更适合用来拿刀。
那日中午,院门被重重拍响,李长安心头颤了颤,打开门来,只见曹老汉脸色煞白,犹豫不言。
李长安催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