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节 荣誉留给皇太子

可黄求还还是让南下的皇太子带走了大多数軍队,因为他很清楚,他败的起,皇太子败不起!

他黄求还可以往脸上抹黑,但皇太子必须不断为脸上涂抹光彩,所有的脏活累活,黄求还来干,所有光鲜亮丽的事情,皇太子去享受。

这并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争功,而是黄求还心甘情愿的,他要让皇太子平稳的登上皇帝的权位,为此他不惜背负所有责任,甚至丢官的风险。因为皇太子能不能登上皇帝宝座,关乎着他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关乎着中国的未来走势。

黄求还是少有的,没有去法国留学,而身居高位的大将。他身上带着深刻的本土印迹,他崇尚诡诈之术,可如今的軍队,全是按照法国大革命那一套理念组建的,带着浓厚的拿破仑特色。

黄求还跟那些法国派军官格格不入,他打仗喜欢天马行空,喜欢大范围机动迂回,而对方却喜欢堂堂正正的地面决战,这种谁的火力强,谁的人马多,谁就赢的战术,简直跟个傻瓜一样,让黄求还向来不喜欢。

但这只是他个人的喜好,到了他这种年纪,已经不再跟那些人争吵了,因为他早就看透了战争,打得赢就行,怎么打其实无所谓。

他开始更多的看向政治,一个军人,一旦开始思考政治,是十分危险的。所以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亲自参与政治,至少在中国这种文官把武将看作祸端的国家,是不可能的。他需要通过皇太子来完成这些,他对政治上最不满意的是,是那些沾染了欧洲文化的文官们,总是不断的谈判谈判再谈判,最后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结果,反而成了他们谈判桌上的牌面,将士的鲜血,不过是一种工具。

他痛恨这些现象,以他的世界观,他早就不愿意跟英国这些国家进行外交暗战了,早在十年前就应该通过一场战争吞并印度,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

他这些想法,他一个军人根本做不到,因为从皇帝到官僚系统,都不接受这一套。

幸好他接近了皇太子,他发现皇太子跟他是一样的人,而且他发现皇太子比他更加雄心勃勃,黄求还不过是希望用军事争霸天下,而皇太子竟然渴望建立一个大一统的世界。

由于民兵的糟糕军纪,让民兵这个词汇渐渐带上了一层贬义,黄求还并没有因为对方讥讽自己带领的是民兵而生气,因为他带领的确实是一群民兵。

美洲的兵役制度,跟中国国内类似,有战兵、辅兵和乡兵三级,而且美洲兵役制度,几乎就是黄求还一手打造的,他很清楚乡兵的水平。跟美国民兵半斤八两,所以他发现史考特带领的軍队战斗力相当于正规军之后,就放弃了跟对方正面决战,用了许多小计谋最终包围了对方,靠围困迫使对方投降。

如果手里有一支能战的强兵,黄求还不会这么做,如果放在十年前,黄求还也不会这么做。但他手里没有强兵,同时他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少了些许火气,多了些许耐心,以及时间沉淀下来的城府,心中又装满了中国古代留下的大量阴谋诡计式的军事智慧,不但把战争看作是血勇之气的拼杀,更看成是尔虞我诈的猎场。

欧洲军事学说诞生的时间较短,又跟贵族文化结合的太过紧密,带有大量温文尔雅的贵族习气,让他们在战场上保留了一些看似让人触动的文明成分,可实际上这是一种不成熟。战场是一个不讲规矩的地方,唯一的目标只有胜利。

跟文化中许多现象一样,欧洲战场上留下的一些战争文化,被中国知识分子推崇,比如不崇尚杀人,对俘虏尤其是贵族俘虏优待,中世纪时候换取赎金,后来渐渐的成为一种双方认可的文明方式。战场上也不刻意去打击对方的指挥官,这被认为是不名誉的暗杀行为,中国则讲究的是擒贼先擒王。

其实这些东西可以认可,但大可不必过于迷信,迷信是因为文化上的自卑。这些东西,在中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在中国的贵族时代还没有终结的时候,在春秋的战场上,也大量讲究这些规矩。比如宋襄公参与争霸战争,跟楚国打了一场泓水之战。

当楚国軍队渡河的时候,宋襄公手下谋士子鱼建议半渡而击袭击楚军,宋襄公拒绝,认为这是不符合礼仪的,等到楚军过河之后立足未稳,谋士建议攻击,宋襄公依然拒绝,表示要等对方排列好阵势。

这场战争中,宋襄公跟手下谋士子鱼的对话留下了许多春秋时候作战的礼仪,比如“不以阻隘”意思是不依靠险关来杀伤敌人,“不鼓不成列”不攻击没有排列好阵形的敌军,“不禽二毛”不俘虏头发斑白的老人,“不重伤”不伤害已经受伤的人。

宋襄公这些不趁人之危的君子作风,被战国之后“道德沦丧”的军事家们批评了数千年,成为不知兵的典型。

除了宋襄公,战国之前,中国人的战争中,文明的成分还有许多。史书记载的楚国和晋国之间的战争。后世多将晋文公退避三舍当作一个计谋进行描述,但当时既然能够做出这种行为,说明这种行为是正常的,也是一种君子风度,因为楚国对晋文公有恩,所以他愿意退让一步;史书记载,楚国打赢了晋国,晋军撤退,楚人并不去追击,因为不攻击逃跑的敌人后背,也是一种君子作风,更让人惊讶的是,看到晋军的战车陷进了污泥中拔不出来,楚军士兵还主动上去帮忙,这哪里像战场?晋军不但不惧怕上来帮忙的楚国士兵,反而嘲讽说,我们晋国可没有你们楚国那么丰富的逃跑经验才陷进来的。

但中国的知识分子不推崇中国古人在战场上的脉脉温情,反而对欧洲遗留下来的战争文化津津乐道,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心理立场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