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辞策马扬鞭,出了城郊便一路向东往鄞阳去。
玉蟾教薄云遮了一半,郊外长青小道上头,只余马蹄子踏入泥地的声音,又是沉重又是急促,声声都踏在了李云辞的胸腔之上,只听得“咚咚”的心跳之声。
正是万籁俱寂之刻,小道尽头竟也传来马蹄簇簇的声音。
这样钟鸣漏尽之时,李云辞随即勒停了马匹,待远处的马车至百米处,不待李云辞瞧清驾马之人是谁,便听得那人大呼。
“阿兄——”
“可是阿兄?”
是东珠的声音,李云辞心头一震,随即催马上前。
待至马车跟前,便见那驾马之人已然热泪盈眶,可模样分明不是东珠。
“阿兄,快,快救救……阿大他……”
说罢,又是一阵抽噎,面上眼泪鼻涕皆糊作一团。
李云辞闻言沉了眉头,随即翻身下马,走上前一把挑起幕帘,便见躺在马车上已然奄奄一息之人,身上的衣衫早教鲜血浸透了,面上更是血肉模糊。
但只一眼,李云辞便认出,此人就是阿大。
马车外头那人满眼皆是惊慌,“阿兄,阿大可会死?”
李云辞眉头紧蹙,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入阿大口中,复抬头望着面上涕泗滂沱的东珠一动不动,犹疑道,“东珠?”
闻言,东珠一时愕然,只不解为何李云辞是这般模样,不过一瞬,遂反应过来,摸索着下颚处将先头贺瑶清替她贴的易容面皮给撕了下来。
这才露出一张泣不成声的脸,不是东珠又是谁人。
东珠抽噎道,“阿兄,是我,东珠!阿大如何了?”
“我用了药给阿大吊着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太多,却都不要命,只腹部那一处伤得太重。”
复侧转过身,望着被东珠扯下的面皮眉头沉得更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的就你和阿大脱身了,你嫂嫂呢?”李云辞复问道。
“嫂嫂先头为着救我,这才替我易容的,
可现下嫂嫂还不曾逃出来!”
“那日我与嫂嫂在成衣铺子里头被迷晕了,醒来后才知被那肖小掳了,嫂嫂为救我和阿大,现下还在那处呢!阿兄莫耽误了!快些去罢!”
东珠语无伦次,有着几日惊慌下骤见亲人的扼腕长叹,又有为着贺瑶清与阿大提心的担忧。
李云辞显然疑窦丛生,却不及问,时间紧迫,遂翻身上马,吩咐几人将东珠与阿大带回好生救治,剩下的皆与他一道继续往东。
正要策马之际,复转头朝东珠问道,“你们特意出府去的成衣铺子?”
东珠摇着头,立身在李云辞马侧,轻声道。
“那日我去寻嫂嫂,赶巧嫂嫂亦寻我。是我拉着嫂嫂去府外看阿迎他们,我们在马车上头等阿大,二人无趣,嫂嫂便见街对过有一家铺子,一齐去瞧了一瞧,可我们不曾留心,有一男子跟了进来,趁嫂嫂入内间试换衣衫之时下手带走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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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林间涌起一阵又一阵薄如雾潋的露气,头顶一片黑云无声地朝着李云辞一行人铺天盖地卷来。
李云辞马鞭抽得委实狠,一人甩开队伍很远,这么多天,从雁门跑回雍州,身下的马儿已然是力竭之际。
正这时,李云辞骤然勒住马缰。
一时间,马儿一声嘶鸣,三足腾空,马前蹄簇簇落下,原就疾驰的马儿就这般教李云辞生生给勒停了。
那一心只为救人而去往鄞阳的心好似倏地便冷了下来,薄雾浓浓,只余浑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