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美人腰(重生) 岚山雀 3845 字 11个月前

屋里头真是静。

静到李云辞都下意识地屏声敛息。

有一瞬间,李云辞只觉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亦见过以泽量尸之境,为何现下面对眼前之人,却噤若寒蝉一般,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将二人之间划开更深的鸿沟。

李云辞蓦得掀了眼帘,他想要瞧一瞧,面前之人的模样、神态。

可贺瑶清只垂着眸,连眼尾都不曾给他一个。

诚如眼下二人,阑风伏雨一般,只他一人不住地向前,她却好似离他愈来愈远。

可他全没有半点怨怪她的立场,至今日之境地,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些都教他气馁,教他无所适从,教他好生难过。

良久,久到面前茶盏里头的水都凉透了。

李云辞才勾了唇角,“你才刚说要谢我,便是要这么谢我么?”

声音轻而沉,倒似是先头贺瑶清的话他都不曾用心去听。

贺瑶清闻言,一时愕然,她自然是要谢李云辞的,今日之事,若没有李云辞,哪里能唤得来王夫人,哪里能这般容易便脱身,可她方才全在怅然不已的心绪里头,不曾想过这一遭,如今李云辞问来,倒是蓦得升了一丝窘迫之感。

正手足无措抬头之际。

那李云辞却已起了身,佯装不在意道,“罢了,既想不出如何谢我,过几日我再来。”

说罢,也不管贺瑶清如何,竟逃也似的推开门出了内间。

只听得“吱呀”一声,继而是沉沉又仓促的脚步声,随后,内间便又陷入寂寥之中。

待李云辞走了,贺瑶清整个人才缓缓松怔下来,好似才刚的话将她周身的气力皆消耗殆尽。

她原不过是才刚及笄不久的女子,又哪里会不想如朗月入青山,可她一路走来,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疲累不堪,哪里还有那样动情晓意的心境。

便是有,也是进退维谷不堪说出口了。

李云辞先头说心悦于她,只她自己心下知晓,骤然闻言,恍似蕉鹿之梦一般浑噩。

眼下这般在绣坊里头安稳度日便很好,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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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兀自坐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脚下却一时不稳,慌忙间用手撑住了小案,才立住身子。

少顷,待重新醒了心神,莲步纤纤,出了内间向外去了。

外头的翠儿正在打扫,见着贺瑶清出来,放下手中的抹布便上前来一把挽住她的手臂。

“瑶娘,你今日真是了不起!将那个媒婆怼得话都不会说了!那苏掌柜想来也没有好果子吃,日后也得落得个声名扫地!”

方才在内间时,还正沉静在惘然若失的心绪之中,不曾想眼下见着翠儿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倒将心下那点子郁闷扫开了好些。

贺瑶清面上讪讪,“原是运气使然。”

“瑶娘,你如何得知那几口大箱子里头是石头?先头那箱子一打开时,我都惊了!”

“我原也是不确定的,只我瞧着那箱子上头系着的红番算不得什么好料子,想来都是临时起意,那里头必然不会放多贵重的东西。”

“有一点我却是不曾想到,我原瞧那些伙计各个身形矫健却满头大汗的模样,平常的绫罗珠宝哪里会沉成这样,便想着苏凤卿约莫是在上头铺了一层,底下怕多是石头,没想到苏凤卿是个那样小器的,竟连一层绫罗都不曾铺置。”

那头翠儿听罢,已然是目瞪口呆,随即粲然一笑,继而绕至内间步履匆忙地往二楼去。

贺瑶清不明所,翠儿人在木梯中间,朝下喊道,“我告诉她们去。”

说罢,便是“蹬蹬”的爬梯之声。

闻言,贺瑶清唇边亦漾开隐隐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继而行至柜台内,摊开账本,将先头的怅然接抛去了,拨弄着算盘珠子核起了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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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许是盛夏快要过去,外间的日头不似前几日那般毒辣,在枝丫中穿梭着的微风也掺了一丝凉意。

这日一早,从寻雁堂二楼嚯开的窗户向外看,桃蹊柳陌,叫人心旷神怡。

贺瑶清来往于绣娘们面前的绣桌间,细细瞧着绣布上头的针脚,轻声指点着,正絮絮之际,那荔儿忽然出了声。

“呀,是那日的郎君呢,又来了。”

众绣娘被声音引了过去一瞧,“果然是呢。”

贺瑶清原是低着头的,闻言,身形一顿,却不过半晌便继续教着身旁这位绣娘引线时要如何将丝线缕直,要如何隐结,连头都不曾抬。

“那位郎君那日帮了咱们这样大的忙,竟还不知晓人姓谁名谁呢。”

“你瞧见那日葛员外见着那位郎君的模样了么?想来是有些来头的。”

“眼下那郎君正脸都不曾露一个,你们便都瞧得那样真切?”

许是经不住那几位绣娘的絮絮不休,贺瑶清鬼使神差得侧转过头向窗外望去。

果然见李云辞正在对过酒楼的二楼,却背对着这处坐着,身边还有李宥与阿二,想来是谈论公务的。

隔着一条街的李云辞好似是察觉到了有人瞧他,抑或者寻雁堂二楼绣娘们的声音传了过头,便见那背影好似一顿,随即侧转过头来。

只一眼,教贺瑶清慌忙别过眼眸,再不敢乱瞧。

正这时,绣娘们一声惊呼,“呀,郎君起身了,可是要下楼上咱们寻雁堂来?”

众人这般窸窸窣窣的动静,更教贺瑶清兀生烦乱,干脆往内里的摇椅处去靠着闭目养神了。

只脑中忽然想起,那日他好似说“过几日再来。”

这“过几日”可是今日么?他可是要来了?

这般想着,面上是合眼靠着小憩,心下却在留心着底下可有什么动静。

可等了好半晌,待她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都不曾有人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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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贺瑶清醒来时,外头天已暗了,身上盖了一条薄毯,窗外正落着雨,二楼的绣娘想来是皆走了。

贺瑶清寻着声儿缓缓站起身,行至窗牖边,抬手推开窗棂,便见外头点点雨星子逮着机会便轻洒在窗边。

许是因着不几日便要入秋,那雨便不曾像夏日里那般倾盆,只淅淅沥沥的薄如雾潋,倒似是在眼前腾起一层白色氤氲的水气一般。

雨水打在街道两旁繁茂的枝叶上头,又顺着轻软的树叶荡漾着坠下,转瞬便落在街道上宽大的青石板上,“叮叮咚咚”,恍若迎秋的叩门之声。

寻雁堂的檐下有雨水汇聚成一条条细细的雨线,缓缓流下,落入贺瑶清的眼里,倒似是水珠子挂成的雨帘,只肖一抬手,便能拨开望到街对过的酒楼,只细雨朦胧中酒楼早早闭了窗户,哪里还能见着什么人。

贺瑶清缓缓伸出指尖,勾弄着挂成帘的雨丝,瞬然,雨水便绕着青葱一般的指尖滚动,冰凉的雨水渐渐浸润了木然又仓皇的心。

双眸微阖,贺瑶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和风细雨之境,最是静谧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