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心只为救人而去往鄞阳的心好似倏地便冷了下来,薄雾浓浓,只余浑噩之感。
李云辞脑中思绪翻飞,东珠先头面上贴着的那张面皮教他不得不去想。
她原就惯会这个,他是知晓的。
先头救他便是用的这个法子在陈氏家中久住,俨然游刃有余。
今日又替东珠亦易了容,她好像总是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
王府里头每隔小半月便会有裁衣的师傅带着新布料上府中来供女眷挑选,虽他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但要去成衣铺子委实无甚稀奇。
然,她为何要在府外试换衣衫。
何况眼下瞧来,那日俞嬷嬷亦不曾跟在身边,想来也无旁的女使在。
她原就是宫里出来的,平日里头与他见礼、哪怕是与他随意说些什么话,那通身的教养都教人半点挑不出毛病。
既如此,饶东珠那般不懂事的想来都不会轻易在外头试换,她又为何会?
林间月影疏萧,只余点点银辉透过枝丫上头的树叶斑驳得落在小道上。
渐渐地,孤月终教被乌云追了上头,不过一瞬,便被乌云全然拢住了身子。
郊外漆黑一片,李云辞抬头望着那不过甫出一点儿光辉的玉蟾,心绪漂浮。
半晌,李云辞复翻身上马,紧勒马缰,调转马头而去……
……
贺瑶清再醒来时,人已然在马车里头,身上盖着一卷薄毯,只一个脑袋与一双手露在外头。
车内锦帛柔软,还燃着一明香炉,内里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可她半点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细细嗅一嗅那香炉里头燃着的是什么香,柔软的锦帛是出自苏杭何处。
她眼下,除了一双眼珠子能略动一动之外,旁的是一动不能。
她身侧还坐着蔺璟,是易了容貌的蔺璟。
见着她醒来,蔺璟随即探过身,在她跟前轻声道,“我们眼下便要出城去了,你且忍一忍,待出了鄞阳,便给你解药。”
那蔺璟当真是无知无觉,二人离得那样近,他说话时的气息轻易便铺洒在她的面上,她避不过,便只得兀自阖了眼,眼不见方为净。
只她心下却有着摧心剖肝之感,可因着被蔺璟用了药,却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她知晓,倘或真的出了雍州地界,想来再无人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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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不知晓现下外头在哪儿,只留心听着外头的动静。
马车嗒嗒地跑着,初初好似是几辆马车并行的声音,渐渐那车轴转动的声音远去,便只有她身下这辆马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
想来先头在那郊外私宅门口,众人皆坐了马车走,许是怕人多引人注意,便四散开来?
贺瑶清一时不解,蔺璟竟要这般堂而皇之得出城么?
忽得心下冒出一丝希冀,若他真是要从城门出城去,莫说那些个混入城中的突厥人有无成事,便是东珠赶回王府中,也来得及通知他们。
既如此,若城门戒严,只肖有人来查马车,便能看见她了?
饶她现下一动都不能,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一心扑在外头细细听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