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密云不雨,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俨然不多时便有风潇雨晦之势。
贺瑶清从浑噩中迷迷糊糊睁开眼,因着先头是被迷晕的,故而现下脑中是一片混沌。
只茫然地睁着眼环视四周,原是在一间屋内,瞧摆设一应俱全,案几上头更是煞有其事得燃了明香炉,却不见东珠。
冷眼瞧着那香烟袅袅的香炉旁伏案落笔之人,背脊清瘦,神色淡漠。
远远望去,不知在细细的绢帛上头写些什么。
贺瑶清下意识得微微张开五指,却指节发硬,周身松软无力,一声沉吟已下意识从唇口处溢出。
那案上之人闻声,随即抬眸朝她这处望来,“醒了?”
说罢,面容含笑地放了笔起身向贺瑶清这处走来。
待行至床榻前,抬手敛起衣摆,兀自坐在了床沿。
贺瑶清眉眼微抬,瞧着跟前之人仍旧顶着一张脸生的面皮,半晌,菱唇轻启。
“你竟一直不曾回去。”因着干渴,声音嘶哑至极。
那人闻言,面上默了默,却不过一瞬便又言笑晏晏地答非所问,“我们如今还在雍州地界,故而只能暂且如此,原也怕将你吓着。”
嗓音低沉宛若流水淙淙,再温柔也没有的了。
待言讫,抬手缓缓撕下面上那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底下琨玉秋霜的面容来。
不是蔺璟,又是谁人?
骤然再见这张脸的一瞬,贺瑶清倏地敛了眉头,心下颇觉厌恶,倒似是狗皮膏药一般阴魂不散。
下意识地便要缩了身子往床榻内去,可她现下动弹艰难,用尽了气力,不过只瑟缩了衣摆罢了。
那头蔺璟见状,如何瞧不见她那俨然呼之欲出的防备之意。遂垂下头,兀自敛了眸中的痛色,再抬头又是满眼的温文尔雅。
对她眼中的惧色视而不见,只佯装会错意一般将她肩头的薄衾捻了捻。
“可要喝水么?”
说罢,也不管贺瑶清应且不应,起身走到桌旁,端起茶盏倒了一杯茶水,又将指尖搭在了上头试了试水温,这才回转过身行至床榻旁,伸出一条手臂竟要将贺瑶清揽起喂她水。
贺瑶清满眼都是无法匿藏的抗拒,眉头紧蹙,失声道:“你莫要碰我!”
闻言,蔺璟面上倏地一凛,遂将茶盏放置床头,呢喃道。
“瑶清,你合该恨我的。”
“原是我对你不住。”
蓦然闻言,贺瑶清只觉可笑至极,险些轻笑出声。
她上辈子所受的苦楚,三年里头被关在蔺府的小院不见天日,最后被一碗毒药毒死,是眼下他这般轻飘飘的一句“对你不住”便能够抵消的么?
可她亦知晓,那头那些教她生不如死的事情,这辈子他都还不曾做过。
如今的他,不过是揣摩了圣上的心思,又妄想撇清与她的关系,故而提议将她送来雍州李云辞身边刺探罢了。
这便罢了,既出了手,又何以这般□□四覆自食其言。
莫不是她生了二心已然被圣上知晓,故而将她掳走?
亦或是以为她与李云辞情深义重,以为拿捏了她便能轻易拿捏李云辞不成么?
按理不会,她与李云辞一直以来皆是分卧而居,金陵城合该已然有了消息才是。
“为何将我掳来。”贺瑶清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蔺璟默了一默,复启唇,“雍州城再待下去也无意义,我想你跟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