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刻,浴房内四角跪着的仕女青铜烛台不过才燃了两分,李云辞便委实坐不住了,遂起了身胡乱擦拭一番,换了衣衫,只在穿外衣时,便瞧着先头备在浴房的外衫颜色好似太深沉了。
只他的行李皆在房内,眼下回房去拿是绝无可能,遂唤了许琮。
许琮立身站在门外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马车上头可还有我旁的衣衫么?”
“这两日穿得到的皆拿下来了,马车上头想来只剩些不常穿的了。”
既不常穿的便是稍厚些的衣衫了。
许琮说罢,便垂首等着吩咐,浴间是一阵默然。
半晌,才听到一句,挑几件来。
许琮得了令,正要去吩咐,便听得浴间又传来声音,“罢了,都抬下来罢。”
闻言,许琮心下不明,却也只得吩咐人将马车上头的几口箱子搬了下来。
因着李云辞向来不喜旁人伺候沐浴,故而许琮将几口箱子搬入浴房后,便退出门外。
半晌,才见浴房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推开,继而便见身着月色襕袍的李云辞从内迈步走了出来。
夜风飒飒,直将襕袍的衣摆拂得微微作响,映着月影婆娑,更称得李云辞身形伟岸,身姿挺拔。
原李云辞极少穿这样浅色的衣衫,骤然一见,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李云辞望了望定了神的许琮,这才负手往堂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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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行至二楼屋外,因着紧张,下意识深唿了一口气,待心神略定,才佯装平静地推门。
内里只燃着一盏烛火,火光摇曳昏黄,李云辞入内一瞧,却见贺瑶清竟已然歇在了床榻之上,眼下正斜靠在床榻之上翻着书。想来是因着方才沐浴,故而一头青丝不曾绾起,只散落在身侧,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肩上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衫,连花纹都瞧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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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贺瑶清见着李云辞入内,一时愕然,只敛着眉头望了他一眼,不明就里。
“穿得这样厚实作甚?外头很冷么?”
闻言,李云辞愣了半晌才顺着贺瑶清的话头期期艾艾得嗯了两声,张口胡说絮絮道,“好似变天了,才刚沐浴完只觉有些冷。”
只想将他的“兴师动众”遮掩过去。
可话说出口,李云辞心下一时懊恼,俨然此地无银一般。
遂抬了眉眼去瞧那床榻上头之人,索性她又低头瞧着手中的书,倒不曾留心方才他究竟说了什么。
李云辞心下一松,只贺瑶清不吱声,他亦不敢随意上床榻,只去案头挑了一本书翻阅着。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外头夜色渐浓,李云辞终于听见贺瑶清缓缓阖上书册的声音,随即便是一声轻而软的声音传过来。
“你不睡么?”
闻言,李云辞眉眼一跳,只道夜深了,自然是要睡了,遂装模作样亦阖了方才分明看了许久但却连书名都不知晓的书册。
贺瑶清抿唇浅笑,“那将烛火熄了罢。”
李云辞至桌旁,熄了烛火,往榻上去。
贺瑶清今日不曾像先头几日那般撇了李云辞先睡,只盈盈浅笑得抱着被衾靠在枕上,俨然似在等着他一般。
屋外夜风拂过,将投在窗户上头稀疏的树影摇得微微作响,二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屋内静得只余交织缠绕轻轻浅浅的唿吸之声。
蓦得,墙角的更漏“滴答”一声,便见贺瑶清缓缓抬手置于内衫的系扣之上,轻轻拉开系绳,青丝瀑泄,脖颈雪白,半弧挺翘。
正当李云辞心头浑浑噩噩激荡不已之时,贺瑶清菱唇轻启,“可瞧清楚了?”
瞧着那露出半截的湘妃色兜衣上头正绣着一朵饱含晨露鲜艳欲滴含苞待放的牡丹,李云辞微微颔首,口中呢喃,“阿瑶……”
不想话都还不及说完,便见她将才刚落开的衣衫复敛好又重新将系绳系好,将小荷半露的春光又皆掩了起来。
李云辞面上正是愕然不止,又听着贺瑶清侬侬软语道。
“王爷孝悌,妾身断不敢忘王爷眼下正是热孝。”
“一年热孝早已过了的……”
“妾身只记得在雍州城外,王爷字字铿锵,只道要守三年孝期,妾身那时便觉王爷乃世间少有的嵚崎磊落大丈夫,想来眼下王爷定然不会做自食其言之人。”
言讫,贺瑶清也不瞧李云辞面上之神色如何精彩,兀自敛了心下的笑意,拉了被衾一角,信信然钻入被衾之中,徒留李云辞一人犹如被头闷头打了一记般坐在床榻之上不发一言。
李云辞怔了半晌,才见被衾之下初初不过是轻轻颤动着,渐渐地那被衾被抖动着浮起落下不止,至最后,被衾之下那纤袅的身影再也绷不住一般,吃吃得笑出声,直接被衾抖动着浮起落下不止……
可偏偏他拿笑得花枝乱颤的贺瑶清半点法子也无。
不多会儿,歇了笑意的贺瑶清气息微沉,俨然是睡过去了,饶是如此,唇边仍旧挂着隐隐的笑意。
只这一晚,李云辞再不曾睡着过,不过是一趟一趟往楼下的浴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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