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待东珠,只有兄妹之义,再无旁的男女之情。”
“至于什么颖婉,儿
子更是不会纳,原以为先头与母亲说得已然很是清楚了的。”
说罢,也不去瞧秦氏的脸色,侧身朝贺瑶清道。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南院去?”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怔,才知晓李云辞是来替她解围来了,心头那点子因着秦氏所言油然而生的一丝负屈之感蓦得被扫空殆尽,随之泛起的些许感激之意。
遂朝秦氏盈盈一拜,才转身向着李云辞轻声道。
“如此,劳烦王爷。”
二人从秦氏屋中出来至檐下,李云辞亦不理赵嬷嬷的福身见礼,抬手轻扣住贺瑶清的玉腕,便下了台阶往另一头甬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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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东院,廊桥水榭,蟾月高挂。
今夜的月亮是钩月,犹如碗沿一般只薄薄的一层,又被几层如烟似雾的云朵卷舒着遮了大半,至此,回廊外便是几缕婆娑如梦的银辉,将院中的静谧更称得鸦默雀静。
只余廊下几盏孤灯,随着初秋的几抔抃风,浅浅晃动着。
李云辞至出了东院,便不着痕迹得松了手。
只贺瑶清手腕上头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席不暇温,心下竟浮起一丝怅然来。
月色浅带,绕过回廊的黛瓦从瓦片的尾梢甫至足下浅浅的月痕。
映着莲步纤纤,行迈靡靡。
二人并排行在廊下,夜风将二人的衣摆轻轻拂起,层层叠叠缠绕不止。
原贺瑶清合该走在李云辞身侧抑或身后的。
只眼下,倘或她下意识得慢下步子来,那头李云辞便似无知无觉一般亦随着她的步伐慢下来。
二人愈走愈慢,倒似是两个颇有闲情逸致之人,正在廊下吹风赏月一般,迟迈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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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几盏孤灯、廊外寥寥月色。
李云辞身量较贺瑶清而言高出许多,他略一垂首,便能看到她被灯烛月色映得雪白的纤细脖颈。
因着才入了秋,天还不算凉,故而她眼下仍只穿了一层薄衫,更衬得她露出的肌肤腻滑光洁,盈盈玉白。
被微风撩起了一缕纤纤发丝,胡乱在不堪一折的
脖颈上头盘旋勾勒,还有那如蝶翅一般轻颤的眼睫,皆在勾动着他的心。
却不过一瞬,便兀自撤回目光,敛了思绪,再不敢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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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至偏屋小院,李云辞行至台阶之外便止了步子。
正这时,院中的俞嬷嬷瞧见人回,随即上前见过王爷,又对贺瑶清福身,“王妃可用了晚膳不曾?”
贺瑶清微微摇了头,只道还不曾。
俞嬷嬷忙转身吩咐仆妇们去备。
原至此,李云辞便要回书房了,只贺瑶清瞧着他那般神思殆矣的模样,脱口而出。
“王爷今日可是还不曾用晚膳?”
李云辞步子一顿,侧过身望向贺瑶清,还不及有应,贺瑶清已脱口而出。
“不若在我这处用一口罢。”
李云辞心神摇曳,他合该拒绝的,可他却妄想溺毙在她的吴侬软语里,哪怕听她多与他说几句话也好……
李云辞微微颔首,贺瑶清便将他引至偏屋内。
望着熟悉的桌子,还有桌上摆着的早已换了的一套茶盏,李云辞心下又是一默。
他自然记得,二人曾在这处闹了好生大的不快,他是如何对她,历历在目。
那厢贺瑶清入内,亦是瞧出了一丝不自在,遂佯装瞧了瞧外头的月色,“不若去院中的凉亭用罢,外头亭台水榭,风景亦好。”
见着李云辞应声,便引着他去往院中的凉亭。
不多时,俞嬷嬷便来布膳了,却不仅仅拿了吃食,竟还拿了一壶酒水。
“婢瞧着入了秋,怕夜风凉,便拿了一壶酒,暖暖身子也好啊。”
说罢,便退去了。
俞嬷嬷惯是个鉴貌辨色之人,复遣散了一旁候着的仆妇女使。
至此,院中夜阑人静,只余一月二影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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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默不作声地替李云辞布膳,可李云辞一口都不曾用,默了半晌,便见他径直去端那酒壶,兀自倒了一盏,仰面一饮而尽。
一杯尽,随即便要再倒,贺瑶清不知他今天与李宥是如何说的,一时不敢相拦。
李
云辞喝过几盏,轻抿了唇口,哑声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去金陵城了。”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顿,先头松怔的神经眼下又被勒紧,她险些忘了,李云辞是从去金陵城的半道上赶回来的,圣命还在,他仍是要去的。
先头的担忧又浮上心头,只吞吞吐吐的最后只说得出一句“明日何时启程?”
李云辞眼帘微掀,朝贺瑶清望去,轻启唇口,“辰时。”
贺瑶清嗯了一声,便再不作声了。
瞧着贺瑶清噤若寒蝉的模样,一时轻笑出声,却不过一瞬,又默了下来。
顿了顿心神,复道。
“你于雍州城之大恩,我还不曾谢过……”
说罢,缓缓站起身,身形却略有不稳,继而抬了臂膀,倒似要朝贺瑶清敛衽行礼一般。
贺瑶清见状,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轻笑着胡乱道,“王爷忘了?前儿王爷于我亦是有大恩的,此番便两讫了罢。”
语毕,李云辞的臂膀倏地一僵,随即唇边微微勾起,呢喃道。
“两讫……”
声音低沉又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