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原是先头也瞧你穿过这个色的大氅,便是阿柔缠着你的那日,我记得那日好似是大雪,你内里穿一件墨绿色的对襟,外头便是这样一件大氅……”
我望着你做着鬼脸逗弄阿柔,笑意潺潺,那日分明是大雪,天凝地闭。
可我瞧着,院中你所在之处,最是明媚。
那头贺瑶清闻言,却不知该如何应,只上略不自然道,“那您试一试,尺寸可合身,我在外头候着……”
说罢,连眉眼都不敢抬,便阖上门退出屋去了。
-
贺瑶清在外头侧靠着门沿,下意识用脚尖轻轻划着,微微歪着头望着内里。
虽是知晓李云辞应该在屋内的屏风后头,可如今瞧着竟恍惚能从房门上头瞧见李云辞映下的影子。
瞬然,贺瑶清低下头晃了晃脑袋,只当是魔怔了,一时再不敢去瞧。
却不想,那里竟传出一声轻而短促的闷哼。
却教守在门边的贺瑶清听了个十足十,心下一个惶神,脱口而出。
“怎的了?”语调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焦急。
那里却一时没有声音,贺瑶清心下不定,正要推门而入,便听得李云辞的声音缓缓传出。
“无碍,一根绣花针。”
闻言,贺瑶清面上一时讪讪,想来是她才刚匆忙,不曾将衣衫上头的那根针敛下,报赧道。
“原是我的不是,可有扎伤了哪里?我去寻药箱来替你包扎。”
说罢,正要转身去,不
想内里传来李云辞满不在意得轻笑声。
“绣花针能有什么,若换柄匕首恐是要上些伤药的。”
贺瑶清却倏地蹙了眉头,遂沉声道,“莫要胡说这些。”
内里一阵静默。
贺瑶清亦有些后悔,何以与他说这些……
一时默然。
不多时,只听见门边传来脚步声,随后“吱呀”一声,屋门从内打开。
李云辞笑着朝贺瑶清伸出手摊开,一个低头,便见他的掌心正躺着一枚尖细的绣花针。
贺瑶清报赧不已,抬手从他的掌心捻过绣花针。
她的玉指纤纤,指如葱根宛若无骨,指尖温凉,二人这般肌肤相贴了不过一刻,却那细滑腻润的触犯却教李云辞心下一顿,继而不着痕迹地缓缓收回手,垂于身侧,匿于袖襟之下,只掌心微微握拢成拳,指尖细细摩挲着带着她余温的掌心。
贺瑶清面上有些焦急,“扎伤了哪里?深不深?冒血珠子了不曾?”
李云辞面色不自然地摆手,另一手下意识的抬起按向后腰,只道无妨。
贺瑶清见状,如何还能不懂,一时羞红了面颊,再不作声。
继而一声轻咳,转了话头,“你明日何时出发?”
“辰时初吧。”
闻言,点了点头,复寻了话头,“衣衫大小可合身么。”
“再合身不过了。”
至此,好似再也没有旁的话要说了。
铺子外头的大门许是不曾关,不经意间撺进了几缕风,更是撩动的幕帘的一摆,亦将李云辞的衣摆微微带起,与她的裙摆缓缓缠绕。
二人之间又是一阵静默。
半晌,李云辞只道要走了。
贺瑶清闻言,却是欲言又止。
顿了一顿,遂道,“好,你当心些罢。”
李云辞微微颔首,便撩开襕袍的衣摆出去了。
贺瑶清不曾相送,只在原地望着李云辞掀开幕帘出去,那幕帘因着他的一抬一撤,一时晃动不已,倒似是谁人口中想说却不曾说出口的“祝安”,抑或是谁人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被浅浅泛起
,带着层层晃漾开的涟漪。
立身站了许久,久到翠儿入内来才恍过心神。
“瑶娘,怎得在这处站着,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闻言,贺瑶清摇了摇头,兀自掀了幕帘出了内间,只外头早已空无一人,只留柜台上头的两张地契,因着被镇纸压着,正随风抖动着。
贺瑶清上前,拿起地契,心下一时懊恼,方才怎的忘了将这个还给他了。
再出了铺子去瞧,早已不见了人。
心下一叹,便只得先收好,待他从金陵城回来,再还便是。
想罢,贺瑶清复掀帘入了内间,正要去拿李云辞才刚试过的衣衫,不想内间空空如也,心下陡然一提,蓦得一阵心慌,口中唤着翠儿。
“方才内间的衣衫可曾见到了?”
翠儿正在二楼,闻声应道,“我瞧着便拿上来了,怎的了瑶娘?”
闻言,贺瑶清才轻舒一口气,低喃着无碍。
遂一手提了衣摆往二楼去了。
至二楼,果然见那件湘妃色的衣衫在她的绣桌上头摆着,贺瑶清坐至桌旁,穿针引线,面上沉静如水,只手中丝线翻飞,再不理旁的。
-
至傍晚时分,屋内天色渐暗,绣娘们早早停了工用晚膳去了,只贺瑶清一人还在对着烛火不曾歇。
绣桌的一旁还放了一盏茶水,茶水温热,冒起好些热气,映着贺瑶清的脸色更是晶莹细白。
酉时末,衣衫算做好了大半,只上头刺绣却还不曾弄。
贺瑶清揉了揉早已酸涩不已的眼睛,抬手将一旁早已凉透的茶水置于唇边抿了两口,便又重新换了丝线,伏案绣了起来。
映着时间紧迫,不及先画花样,丝线随着贺瑶清脑中所想跃然于衣衫上头。
时辰渐晚,贺瑶清想来是怕犯瞌睡,便自己替自己沏了一壶浓浓的红茶。
月影婆娑,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得落在窗边一张绣桌上头,和着昏黄暖人的烛光,映着贺瑶清的眸光熠熠,只一眨不眨地随着手中的丝线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