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刚八岁的孩子说这种话,李元秀心情却出奇的平静,她相信月娥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周月娥果然停下哭声,久久才问道:“秀秀,我该怎么办?”
李元秀理了理周月娥的头发,坐在她面前:“你最近不是在学刺绣吗?好好学,学的越精越巧越好,以后它可能就是你养活自己的本钱。”
周月娥不太理解李元秀的意思。
李元秀就揉碎了讲给她听:“还记得买衣服的那个布店吗?那里面就有绣娘,你买的衣服上的刺绣都是出自她们之手,凭这个赚钱养活自己,到那时,你就不必靠着家里,就算离开家,也不会让自己饿死。当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还能活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你,强迫你了。”
纵然这个世界对女人有诸多压迫,但自己有能力,总比任人摆布命运强得多,哪怕道路坎坷艰辛,也值得。
周月娥似懂非懂,却牢牢记住李元秀让她学好刺绣这句话,平时就很用功的她,现在更加刻苦学习了。
那件新买的棉袄,还是穿在了她的身上,剩下来的钱也交给了她娘,六岁的弟弟黏她的紧,有时候周月娥一天也抽不出来一个时辰练习,但她总会找任何可以挤出来的时间去学,去琢磨。
“姐姐,给你吃糖。”六岁的周水生举着手里黏答答的糖块就往周月娥嘴巴里塞,周月娥摇摇头,扒着弟弟的手塞到他的嘴巴里:“姐姐不吃,你吃。”
“我吃过了,给你留的,快张嘴。”周水生不由分说的将糖块塞进周月娥的嘴里,见她甜的眯起眼,乐呵呵的拍屁股走了。
周月娥继续洗衣服,洗完衣服还要去喂鸡,收拾鸡棚。
周大娘把院子里的菜地事弄完了就去做饭,周水生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娘,我要吃鸡蛋,要吃两个。”
“好,给你吃两个,小馋猫,快去洗洗手,娘给你炒鸡蛋去,不准给你姐,你姐比你大,不需要鸡蛋,你在长身体,多吃鸡蛋长得高。”
周月娥搓衣服的手一顿,鼻子一酸,她眨了眨眼,接着洗衣服。
…………
……
自从发生卖唱的事情之后,周大娘看管周月娥更加严了,平时不准她与李元秀接触。
李元秀知道周大娘现在对她越发看不上,干脆也不去惹人嫌,专心练武,平时出去跟霍敏才走街串巷的疯玩,夏天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冬天套雀儿,很是快活。
周月娥每次见玩完回来的李元秀都一阵羡慕,然后在娘亲的喊话声中关上大门,回去干活。
她们俩隔几天的夜里都会偷偷聚会,谈谈心事,畅想一下未来。
周月娥还会拿自己进步很大的刺绣作品给李元秀看,每当这时,李元秀都大力夸赞。
孩子是需要鼓励的,这样才能塑造她们的自信心。
李元秀太懂周月娥这种情况,自信心对她是多么重要,她就像在看一朵淤泥里的莲藕,一点点长大,努力挣脱淤泥的束缚,想要到更辽阔、更干净的天空下绽放。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朵稚嫩的花骨朵,想要看看她到底能成长为一株多么耀眼的莲花。
她与自己是那么的像,所以就更加渴望月娥能与自己一般,挣脱淤泥的深潭,健康快乐的生活在阳光下。
岁月如梭,弹指之间李元秀过完了十四岁的生日,她两个小总角被拆开,换了一种发型,有霍大娘亲子给她梳发。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名长大成人的少女。
霍大娘握着李元秀粗糙的手指,微微湿了眼角。
“姨姥,你怎么哭了?”李元秀回头,就看到霍大娘在擦眼泪,赶紧拿出手帕帮她将泪花擦去,旁边的霍嫂子将梳子收好,笑着递给霍大娘一根珠花银钗。
霍大娘一边笑,一边擦去泪痕,将银钗插在李元秀乌黑顺直的长发上:“姨姥是高兴的,高兴我家秀秀终于长大成人了。”
李清河和霍俊之站在一旁,看到女儿插上银钗,李清河突然扭过头,狠狠眨了几次眼睛才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