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到车库,走向那辆熟悉的奔驰。还未到近前,就看到车屁股那靠着一个人,老神在在地抽着一根烟。两人俱是一怔。
“沈麟,你怎么来了?”
如果没有布市的疫情,沈麟今天其实就要回安港的舰船上。可现在布市四面都被封了,舰船也被迫在比国滞留。
于他,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全。
沈麟见她身后跟着许儒林,面色几不可察的一沉,今早回程的车上他就听江敏和几个尉官念叨了一路这厮昨晚是怎么为他们奔波的。
江敏叙述的时候其实携带了点自己的小心机——舰船的小宋是明着撮合他们两的,这武官处和舰队的弟兄都清楚,他倒好,前脚还在追着自己,后脚就去和那小书呆眉来眼去了。更可气的是,昨天早上他才当着许多人的面害得自己有点下不来台,自己气还没消干净,他呢,晚上又偷溜出去和那妞暗度陈仓了一夜,还连累为他打掩护的自己反挨了好一顿训斥和处分。
她对沈麟尚有怨气,因此说起前夜的事,难免有些添油加醋,特别着重了他们使馆这位年轻有为的外交官是如何破天荒地为了个女人四处奔走的。还是他在意的女人。
但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在许儒林眼里,蒋应然大概首先是个生物学教授,其次才是个女人。
沈麟听的时候就觉得很不是滋味,此刻见他们一前一后走来,心里更是腹诽不断。早上初见之时对许儒林的好感已荡然无存。
然而当着女人的面,毕竟不能太过跌份。于是听她这么一问,脸上立刻挂上笑意,迎上前去,半真半假着调笑:“我怎么来了……我的妞在哪,我当然就在哪……怎么,亲了我这么多回,现在不想认账了?”说后半句时,他向蒋应然迈了一步,有意贴近她,保持着一种亲昵而令她不好意思去推的距离,像在宣誓主权。声音不高不低,不至于太高失了暧昧的气氛,也不至于太低让他听不见。说完又小人得志地转向许儒林,客气道:“许参赞,今早多谢您了!”
许儒林不失所望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只一瞬,就沉定下来,笑道:“沈少校客气了。沈少校想跟应然谈私事,还是等我们回来了再说吧,现在,我们要去一趟布市医院,您知道的,毕竟疫情紧急,还是应当要事当先。失陪。”
嘿,早上还是蒋教授,这么一会工夫,就变成“应然”了。
还有,什么我们不我们的,谁跟你是我们!
沈麟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撂到地上,伸脚踩灭,笑道:“当然当然,要事当先,许参赞说的是。这不,我也心怀一片赤忱,想为布市的疫情做点事。不如就让我护送应然去医院吧,顺便我也可以保护她,您也知道,她现在处境不太安全。”
嗬,多亏了他那没事就爱掉掉书袋的博士老爷子,不然在咬文嚼字的工夫上应付这些文人,还真特么费劲!
却不知许儒林虽然从头发尖到骨髓都是地地道道的文人样,自幼兵书和武侠小说却没少看,深谙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之道,懒怠多说,只简短应了句:“不必,我陪她去,我保护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开车门。
沈麟却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前一栏,无赖笑道:“许参赞是个文人,恕我冒昧,动手动脚的粗活恐怕不如我们这些泥腿子在行,术业有专攻,您啊,还是在办公室打打电话联络联络在比留学人员、提醒他们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没事不要出门瞎晃荡的好……至于这类跑腿的小事,就交给我们代劳好了。”
“岂敢。”许儒林也是一笑,嘴角的弧度却与先前在楼上时的笑有了微妙的区别,张驰更加收敛一点,有意控制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让沈少校这样的海军精英跑腿,我跟吴将军可没法交待,沈少校别为难我……”吴将军是少将军衔,武官处的武官,沈麟自己的上峰不在,只好受他管辖。此人为人刻板,许儒林明着说自己为难,背后的意思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沈麟怎会听不出来,可巧了,他一身逆鳞,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抬手作势弹弹衣袖上的灰,似笑非笑道:“许参赞说笑了,吴将军是参赞,您也是参赞,为您办事,吴将军怎会说什么?今早陈大使不是还说嘛,危急时刻,大家要众志成城,行事不要拘泥……”
但其实陈大使的后面一句才是重点,而这后面一句是,“……不过在别人的国土上,还是要小心谨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