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的老板是个矮瘦的老头,发色和肤色都不像本地人那样浅,大概是南欧人,话多,且热情,对女士尤甚。
看见沈麟抱着蒋应然进来,立刻停了正在看的电视,从柜台奔过来:“漂亮的姑娘,你怎么了?”
“漂亮的姑娘淋了雨,生病了,我们需要一点热水,最好还要一条干毛巾……”沈麟一点也不客气,笑着接口就上。
听到他口中“漂亮的姑娘”几个字,蒋应然脸不觉微红了红。同样的五个字,前者是礼节,后者是调侃,可调侃和调情都有一个“调”字,皆是能拨动人心弦的手段。
她挣扎着要从沈麟怀里下来,却反被他牢牢扣住:“别动,一动就走光了,你衣服湿的透透的。”他仍在笑,说话的时候嘴离得很近,热气喷在她耳边,暖乎乎的。
他看那是权益之计,现在怎么能便宜了这个老头!
其实蒋应然很小就去了北美,观念开放,衣服被雨淋透一点什么的,并不怎么在乎。然而听他这么一说,还是停住了挣扎,下意识往他温暖的胸口靠了靠。
“都说别动了。再动我挠你痒了。”沈麟笑着威胁。
她缩在他怀里,真的好半天再没动一下。
矮瘦老头给他们倒来一杯姜茶,取来一条干浴巾,沈麟将她整个裹住,才放她下来。松手的那一刹那,他手臂本能往回勾了勾。大概那手臂自己习惯了被占据的满当当的感觉,这么一下松开,有些说不清楚的寥落。
她背对着他站直,浴巾披在肩上。因为脖子很长,未被衬衫领和浴巾遮住,白藕似的修长一截露在外面,上面有个红红的圆印,像一个戳。
沈麟看着那个红戳,下意识地回望了下自己的手,手腕上带着一块手表,表盘的形状正好和那个戳吻合。方才抱她的时候他手穿在她颈下,大概就是那会子落下的。她刚刚动,恐怕也是因为膈地不舒服,想调整下姿势。
靠,这特么碰瓷吧,豌豆公主型体质?沈麟腹诽着,伸手摘了自己的手表,塞进口袋里。
不过他却没心思多想这事,只因豌豆公主大人正对着老头看的电视,紧紧皱起了眉头。
此刻,电视里一个微秃的矮胖老头正对记者表达着自己的沉痛,满脸难以名状的哀伤:
“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我和peter(vanriel)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不过他最近确实告诉我他很抑郁,他面临着无法承受、无法排遣的巨大压力。他还不停地说‘他干了一件错事,他干了一件大错事!\'这个老伙计,哎……作为一个朋友我实在太失职了,我应该更认真地对待他近期失落的情绪……”
记者:“spencer教授,我们都知道,布市医院今天接收了几名疑似炭蛆感染的病人,有消息称,这病毒是从vanriel教授的实验室流出来的,vanriel教授自杀也是因为对此事的自责,作为一名与vanriel教授齐名的分子生物学专家,您对此事怎么看?”
那老头听了这话,忽然双目圆睁,像突然听到了什么惊悚的消息,又像恍然大悟,唇上短小的两撇胡子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念叨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记者见他仿佛有点恍惚,忙提醒他:“spencer教授,spencer教授……”
老头醒过神来,眼角已有泪水滚落,又以双手掩面,悲痛欲绝:“peter说的错事原来是这个……这个老伙计,这个老伙计……他确实告诉过我他在做炭蛆杆菌相关的研究,我提醒他这太危险,可他太执迷太疯狂了……”
蒋应然听到这里,已全身绷地笔直,牙关死死咬着,别过脸去,好半天,才从牙缝中冷冷挤出两个字:“骗子!”
沈麟微微一怔,这一天下来,她虽然说话冷淡,但却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这是一种深恶痛绝、欲将人挫骨扬灰的冷。
“你怎么了?”他听不懂荷兰语,尚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