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傅傅,傅郎!起起起,起床了!”
自打她和母亲搬来了这里,那些个破小孩,每天无论早晚,就喜欢围在她家的门外,学她说话,还学上了瘾。
傅白彗打开了院门,一盆洗脸水泼了出去。
“再学我、我、我说话,我我,我就,打死你、们!”
她其实也恨自己,多简单的一句话,她差点就露了馅。
若不是为此,她娘也不会因为怕她假扮大哥的事情被傅家的人识破,而甘愿搬到了这里。
傅家是个大族,这傅岭方圆的好几十亩地,可都是傅家的。
而傅家早几十年前就搬到了城里,原先傅家的族长就是他爹傅起……唉,想多了也无济于事,还是…不想了。
傅白彗叹了口气,一手拎着空盆,一手正在关院门。
冷不丁,被一只脚给挡住了。
“哎,小结巴,你今天真要去书院了?”
“嗯!”
说话的人是常在村里走动的小流民季路言,比她还早到傅岭,一直住在村子后头半山腰的山神庙里,无家无业,靠着给人干点儿零活,换口吃的。
别看他是个小流民,因为能打,早就成了傅岭这一带孩子帮的老大。
平日里,带人嘲笑她的是他,不许别人嘲笑她的也是他。
怪令人难以琢磨的。
傅白彗微微仰起脸等他接下来的话。
季路言比她高了半头,原先站在石阶的下头,她还能和他平齐,这才几日,竟好似又高了不少。
如今缺食少医的,季路言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自己长不高。十五岁,目测也就是一米五几的样子,其实在他以前待的时代,这身高已经拉低了平均值。
他晃了下神,又道:“不是,小结巴,”他压低了声音:“你一个小姑娘,去了书院,能行吗?不是说那地儿,只能让男人去。”
傅白彗翻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准备关门了。
季路言赶忙又道:“哎,哎,我可是为你好!你听我把话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傅家的院门便“砰”一声,合了个紧。
季路言也不恼,还笑出了声音,越想越觉得这丫头有趣。
可不是有趣,起初就是觉得她长得秀气,故意诈了一诈,不成想,小丫头紧张的露了馅。
他便总拿这个事儿来逗她,倒是自觉替她守住了秘密。
他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犯不着和个小丫头为难罢了。
傅家的事情,他是打听来的。
听说好好的一大家子,郊个游,碰上了山匪下山,父亲死了,小丫头和兄长被绑,等着家人送赎金。
想必是家中也有祸心贼子,赎金送的不够及时,幸而碰上朝廷来的乌将军奉命剿匪。
小丫头是活了下来,她兄长估摸着是没了,为了撑起门庭,这才不得已女扮男装。
单凭这一点,他都得高看她一眼。
季路言敲了敲门,隔着门低声道:“傅傅傅郎,你一人要是不敢到书院,叫我一声叔叔,叔叔送你。”
傅白彗就站在门边,并没有入内,直到听见季路言边走边唱的声音越离越远,她才迈了脚。
她想,季路言其实……并不坏。
傅白彗今年十一,已经是能够分辨善恶的年纪。
再加之,去年春天的那场变故,她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大人了。
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按理说,她应该侍奉在床前,可若长此以往,她和母亲,还是会被人拿捏。
她必须得变强,强到即使身份被识破,谁也不敢动她和母亲分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