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抬回小院时间不长,小院里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夏绸衣裙,鹅蛋脸秋水眸,看起来温柔可亲,她浅笑着开口:
“我叫金桔是大少爷屋里的丫鬟,少爷吩咐我来给你送点伤药。”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两样小巧的东西“瓷瓶里是三七粉温水送服,玉罐里是跌打膏外用。”
春花趴在炕上扬起笑脸:“麻烦金桔姐姐跑一趟,也替我谢谢大少爷。”
金桔笑笑继续说:“午饭我叫院里的小丫头帮你送来,这两天你好好歇着。”
“那三少爷有人给送饭吗?”
金桔把水碗放在炕头春花能够着的地方,然后委婉的说道:“便是来这里,少爷还吩咐我避着人……毕竟是二房的事情,全看二夫人怎么安排。”言下之意有没有,也不是大房能管得。
周府的祠堂在花园东边,老夫人院子后边,离小院不十分远。春花忍着疼痛抱着两身棉衣,趁着夜色悄悄摸到祠堂外。
祠堂的院门早已落锁,春花转了一圈找到一棵靠墙的树。先把两身棉衣披在背上,然后拉过袖子在自己脖子上打了活结,咬牙挺着疼顺树爬到墙头,再趴着墙溜下去,跳到地上那一刻,身后的疼痛让春花差点叫出来。
祠堂的院子里种了些郁郁葱葱的松柏,夜色里黑乎乎一动不动,春花猫着腰只觉得头皮发麻,顾不上身后疼,三两下拐到亮着灯的大屋门口。
推开高大宽阔的门,昏暗的油灯里,春花看见小孩细瘦的身子,直直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你傻了!又没人,为什么这么老实跪着。”春花急忙拐着腿过去拉周清贞起来。
周清贞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他爬起来面对排位跪好:“你还疼吗?”
声音太低春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你很疼吧。”嘶哑的声音大了些。
春花身后立刻一片火辣辣的疼,她一条腿一条腿趔趄着,跪到旁边的蒲团上:“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我的疼也少不了一分。”
“我陪你一起难受。”
这话让春花梗了梗,半晌一把推到跪着的孩子:“笨啊,你!”她把棉袍解下来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周清贞。
“我给你带了两个馒头,还夹了点炒鸡蛋。”
周清贞挪动又麻又疼的双腿坐到蒲团上,并不伸手接:“你有什么本事弄来吃的,这是你自己那一份吧?”
春花肚子确实饿可那又怎样,她没法看着只比顺子大一岁的小孩饿肚子,更何况是个挺乖的孩子。
“给你,你就吃。”春花把小布包塞到周清贞怀里“我答应会加倍对你好,我娘说过‘做人吐口唾沫到地上,也要砸个坑’,更何况是说过的话”
说完春花就着跪姿往周清贞旁边挪挪,轻轻的帮他揉膝盖:“你说你咋那么一根筋,我在外边难受,你在里边折腾自己有什么用?”
“心里好过点”周清贞一边低声说,一边拆开布包“抱歉,我没法给你求情。”
春花明白小孩的处境,他能从二夫人那里求到什么情。不过春花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本身也没指望‘泥菩萨过河'的周清贞。
“我明白”
那时候春花抱着必死的决心,她不觉得死有什么好怕的,她娘说“人活脸,树活皮”没脸没皮还活个什么门道。
一个馒头递到春花面前“一人一个”小孩的声音。
“我吃了菜和稀饭,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