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拧眉瞪他,道:“怕甚,不过是你瞎编乱造的,早知道就不来问你了。”
叶重晖一手把玩翡翠杯盏,叹道:“母亲不让说,就是怕吓着你,你偏要问,我也没法子。”
“……”
叶重锦踢了踢脚,道:“哥哥,我以前听人所,越是坏的人,死后越有可能作恶,善良的人死后都是直接转世投胎的。”
叶重晖挑眉,却听他道:“所以你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阿锦又不认识莫怀安,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叶重锦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五殿下偷偷跟我说过,几年前宫里的那次中秋宴,推他下水的人,就是莫怀安。”
叶重晖颔首,他记性好,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若不是莫怀轩及时跳湖救人,如今深受圣上宠爱的五殿下,早在当年,已经在沐芳湖里化作一缕孤魂了。
除了这件事,他还想起了一件更久远的事。
他记得年幼时,莫怀安和莫怀轩两兄弟的关系其实不错,都是不知事的孩童,谁知道嫡庶是什么,年纪相仿,便喜欢在一起玩。有次太后寿诞,他随父母入宫拜寿,在皇宫的一角遇到莫家两兄弟。
如今,他已经想不起缘由,只记得他与莫怀安起了争执,闹得很凶,那两兄弟联起手来揍了他一顿,都是小孩,打起架来没有技巧可言,全靠拳头,他双拳难敌四手,被揍得很惨。
那时,莫怀安嘲笑他:“谁让你没有弟弟,活该被打。”
望着那对兄弟,叶重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羡慕的情绪。
他是叶氏嫡系子孙,自小天赋极高,即便是严苛的祖父,也从他身上挑不出半点不好,任何他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以至于,他很早就失去了胜负欲。
然而那次,罕见地激起了他的不甘。
——为什么我没有弟弟?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迎来了叶重锦。那个安睡在襁褓里的小娃娃,父亲说,那是他的弟弟。
对年幼的叶重晖而言,这孩子就像是上天给予他的补偿,最美好的馈赠。
偏过头,叶重锦正趴在桌上郁闷,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眼底闪过流光,似揉碎的星屑。
他抚上小孩微凉的发丝,以极正直的口吻,道:“阿锦若是不敢回屋,不妨留在哥哥这里睡,左右我床大,睡两个人也不嫌挤。”
叶重锦睨他一眼,道:“是有些怕,但也不至于不敢回屋,再说,我还有大猫。”
“大猫?”
说起那只小家伙,小孩忍不住咧唇一笑,眼睛亮得出奇,道:“就是小白虎,我给它取了名。”
叶重晖蓦地指尖用力,险些没把那翡翠玉盏捏碎,却是夸赞道:“这名字,取得不错。”
正如那位太子殿下,明明是头禽.兽,偏在他弟弟面前扮作乖巧的猫,又粘人,又爱装可怜,为的就是博取同情,实乃厚颜无耻之典范。
叶重锦不知道他的腹诽,倒是有些开心,安嬷嬷整日念叨,说他拿这种名字糟践老虎,如今他哥哥也说好,下次安嬷嬷再说,他就有话来反驳。
他一口饮下面前的茶水,糟蹋了叶重晖一杯好茶,笑道:“话也问完了,我回屋睡觉去,哥哥也早些睡。”他扔下杯子就往外亭外走,夜晚风凉,刚下台阶,春意便为他披上一件薄衫。
叶重晖目送他离去,叹口气,国公府的事他其实知道,不过那些内宅阴私,他实在不愿拿来玷污弟弟。
国公夫人忽然发癫,不是偶然,该是有人推波助澜。至于那人是谁,尚不好定论。
但如今外面的人谈论的,不是国公夫人为何发疯,而是她口中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莫家与上官家,已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