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世与叶家不熟,因此不清楚叶老爷子是哪一年离世的,约莫是顾琛登基前几年的事,算一算也不过剩下几个年头。老爷子身体一向硬朗,这次的风寒怕是种下病根,才会一日不如一日。
刘管事走进屋里,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床边的小孩,赶忙把小娃娃抱到外间,低声道:“小少爷,此处可不是玩闹的地方,老太爷刚用了药,正在休息,您在这里会打搅老太爷休息,老奴陪你去偏厅玩捉迷藏可好。”
老爷子不允许孙儿们靠近他的病榻,担心过了病气,尤其叶重锦原本身子就不好,自然更得小心谨慎些。
叶重锦皱眉看他,道:“放我下去,我不会吵闹的,何况祖父都病了,阿锦哪有心情捉迷藏,我要留在这里陪祖父,刘管事要是实在想玩,就找别人玩去。”
刘管事额角抽搐,却只得赔笑,道:“小少爷莫要任性,这屋里药味重,小主子待久了头晕,若是老太爷知道也是会心疼的,待老太爷痊愈,小少爷您想待多久都好,如何?”
叶重锦想了想,把自己腰间的浅紫色香囊摘下,递给刘管事,道:“把这个挂在祖父床头。”
刘管事连忙小心接过,见到那香囊的背面绣着一个“锦”,便知道小孩是想用香囊代替自个儿陪伴老人,心头一软,哑声道:“小少爷有心。”
叶重锦想着,这香囊里的药香有凝神静气之效,挂在床头刚好驱散屋里的汤药味,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刘管事瞧着小孩的身影消失,这才进室内去挂香囊,却见老太爷已经睁开眼。
“是老奴吵醒您了?”
老太爷摆摆手,道:“年纪大了,本就睡得不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不怪你。”他瞥到刘管事手里的香囊,认出是叶重锦常挂在腰间的那枚,忍不住笑道:“阿锦来过了吧,那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说他乖巧,偏又喜欢胡来,说他任性,却又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肝。”
刘管事将那香囊系在床前,躬身笑道:“老奴听人说,孩童一出生就是一张白纸,这纸上所描所绘都取决于教养他的人,如今小公子这般伶俐懂事,乃是叶家门风好,更是老太爷和老爷夫人教养得好。”
老太爷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他像陆家那孩子,贪吃贪玩,天性自然,也好过小小年纪事事周全。凡事皆有度,人亦是如此,一个人若是过分完好,便也成了不好……”所谓慧极必伤,并非没有道理。
刘管事低垂着脑袋,细细聆听,过了好半晌,才道:“老奴虽然不懂什么道理,但也知道否极泰来的说法,小公子不过三岁有余,却已经吃过许多苦头,如今健康平安,可见经受住上苍的考验,日后只有享不尽的福,再没有受苦的道理,老太爷该放宽心才是。”
老太爷微微一怔,自从知道这孙儿尚未出世,便被拎不清的父母算计,险些胎死腹中,他一直觉得愧疚,更时时担忧,怕这孩子又被老天收回去。
可如今听刘管事开解,他转念一想,孙儿自小汤药不断,的确是吃了许多苦,莫非他的天资是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如今他苦也吃够了,剩下的就只有福气了。
老太爷灰败的脸色渐渐退却,眼底又掀起光亮,他道:“老刘,你这老伙计……”却是大笑起来。
刘管事也跟着笑,知道老爷子的心结算是解开了,痊愈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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