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异能控制而生出的忠诚,是毫无原则的服从追随。而自发产生的忠诚,却是有根据的,比如张齐鸣是基于苏琼能为他复仇。
假如她此时改变意志,将江山还给北方,或是嫁给皇室中人,那么此人的忠心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反目成仇。
当然,这才是正常的,她的异能本身就不该存在,这一点苏琼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苏琼接下了请命书,但并未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张齐鸣也不急,他早就打探过了此前好几方势力都通过自己的方式递上了请命书,他来得不前不后并无不妥。
交了请命书,张齐鸣拿出这一季的孝敬。江南富庶,这几年商业大兴,匣中银票足足有百万两之巨,乃是北方皇室几年的税收。
“此乃张某一些心意,请主上收下。”这是张齐鸣这一季所有的收入,他心甘情愿全部贡献给苏琼,就是为了早日见到北方皇室倒台。
苏琼坦然收下,命人送去国税,记作是张齐鸣的捐税。
看到苏琼多年如一日的行为,张齐鸣性子再偏执也忍不住闪过敬佩,这天下能出一个苏琼也算是大幸。至少有她在,他这样的人也能做个好人。
想到枉死的家人,想到自己残缺的身体,张齐鸣心中痛恨交织。
等离开苏琼居住的行宫,张齐鸣回到自己的小院。他身为商会协会的会长,素有管子再世之称,收入堪称是江南第一。但他所赚的钱全都捐给了苏琼,所以生活上意外地朴素。
因为一心复仇,他对物质享受的奢侈几乎没有。
小小的院落干净整洁,不富贵却处处透着别致,如那窗台上摆放的盆栽,石桌上的藤编花篮……
看到这些,张齐鸣会心一笑。
“老爷回来啦。”家中打扫伺候的雇佣笑脸相迎,主家宽厚工钱又高,她很是满意这份活计。
张齐鸣点了点头,神情带着贵家公子的矜持问道:“小姐呢?”
“小姐约了同学出去游春,看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张妈话音刚落,院门就吱嘎一声又被打开了。
一个风风火火地身影扑了过来,把张齐鸣撞得后退了一步。
炮弹似地小姑娘弯着眉眼撒娇道:“哥哥,哥哥”
张齐鸣被叫得心软成一滩水,摸着小姑娘软软的发顶:“今日玩得如何,身上钱财还够用?”
张婉吐了吐舌头,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调皮得很,特别是在宠爱自己的哥哥面前更是熊地没话说。
眼珠子一转立马变了脸,气哼哼道:“哥哥就知道给钱,明明答应陪我去玩,结果又不见了!”
“我何时答应你的?”
张齐鸣哭笑不得,但对她惯常没办法,只能节节败退,签下无数不平等条约。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至亲,他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每每想到妹妹在教坊中受到的苦楚,刚刚寻回时那怯懦畏缩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张齐鸣就狠不下心教训她。
也幸好这里有女学,老师负责,才没让他把妹子给惯坏了。
“怎么穿着校服去,是不是衣服不够穿?”女学的校服红底黑纹,高贵严肃,小姑娘穿上去像个公主一般。但再怎么都是人人都有的校服,张齐鸣觉得妹子出游只能穿校服实在太委屈了。
听到自家哥哥的话,张婉都忍不住抖一抖,她这身校服可是甲等女学特有的,可不是谁都有。这一次她们班特意穿了校服去,多少有点虚荣心在里面。
张齐鸣溺爱地看着自家古灵精怪的妹子,心中想起父亲母亲,代替他被斩首的幼弟,还有两个在教坊中被折磨致死的妹妹。
血海深仇,便叫哥哥去报。而婉儿日后会考入大学,出仕也好行商也好,甚至什么都不做也好,总能得一个太平盛世一生无忧。
次年,在各方再三恳请下,苏琼于某个黄道吉日登基为帝,确立了君主立宪制。颁布第一部完整的宪法,明确了三权分立的正统性。
其余诸如赋予女子产权和参政权之类,不过大变革中的一项。此时南方政权中,位居高位者中女子占半数以上,天下风气焕然一新。
登基当天,被圈养在星月阁的老皇帝诸人难得有机会走出这小小院落,远远坐在角落中观看了苏琼是如何一步步走上祭坛,如何宣告天下登基立国。
此时老皇帝早没了当年养尊处优的样子,身上虽换上了鲜亮的衣服但面容苍老不堪,只是或许劳作运动又无国事操劳的原因,身体反倒无病无灾。
年过七十古来稀,老皇帝眼睛浑浊表情木讷,手上爬满了老年斑,颤颤巍巍地夹着菜,似乎曾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边上坐着其他的百姓,那老人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见他几次都没夹住菜便好心帮忙夹了一筷,然后搭上了话。
“皇上总算是登基了,我们老百姓以后大好的日子,迟早把北方那些逆贼赶出去……”在苏琼的反复洗脑式宣传和切实的利益下,南方百姓早就接受了北方政权才是逆贼的思想。
此话一出,引来桌上众人的附和,大家纷纷称好。
老皇帝手顿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拿起碗,将那老人帮忙夹的菜吃了进去。坐在他身边的贤妃手紧了紧,此时如同寻常老妇人的她同样的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