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难得地让李丸去抄录了一份邸报,又透过秦勋了解了一些朝廷的动向。果然对南方这个残陈势力,朝廷是有警惕的。
对北疆战事再起,民间也紧张了起来,京城的粮价一日三变,让秦诺忍不住感慨,竟然忘了这个发财的好机会。但没几天,几个涨价最过分的粮商被痛快地抄家灭族,又让秦诺唏嘘不已。要发财,还是老老实实靠技术吧。
此时的他,正在自家的庄园里。
三个分派到淳郡王府名下的田庄,以城南的这一处长水庄最为优质,不仅土壤肥沃,而且依山旁水,风景极佳,最妙的是还有一处温泉。
田庄的别府就盖在温泉旁边,是田庄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一位郡王所设计建造的。这位莱郡王为人风雅,山庄别院建的精巧舒适,可惜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因为卷入二十年前的四王之乱而被赐死了。
当皇族真是个危险活儿啊!就算平生只爱玩乐,并不涉足政事,只因为同母所出的哥哥参与谋反,自己也难以幸免,被赐自尽!了解了自己这位亲叔父的覆灭原因,秦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幸好自己没有亲兄弟,只有一个亲妹妹。
此时,他正懒洋洋躺在温泉池子里,手里捻着一颗圆圆的澡豆。
自己身在的这个大周朝,虽然不是历史上的任何朝代,但社会生产力远胜过普通的封建王朝,日常所见,玉米土豆辣椒等农作物都是早就引入的,纺织铸造冶金等技术都比自己所知的古代要先进很多。
连日常的饮料酒水,秦诺顺手端起放在旁边汉白玉石台上的琉璃酒盏,赤红的葡萄酒水在烛光映照下宛如纯净的宝石。
微微抿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带着一丝酒味,清淡而又不醉人。难得这样一处田庄,竟然也能存得住冰,而且还能自酿葡萄酒。
只是酒中带着一股细微的涩味,所以加了大量的冰糖来中和掩盖这份味道,尝起来有些过分甜腻。
“庄子北边有一片葡萄田,不是小人自夸,咱们庄子上酿的葡萄酒,在整个京城也是能排的上号的,虽比不得西域那边的甘醇,也绝对是一等一的佳品了。”想起刚才这葡萄酒进上来的时候,田庄管事的自夸。
如今流行的葡萄酒,还是以西域的最为昂贵,滋味甘醇。自酿的总是带着一股苦涩,下品的涩味极重,难以入口,上品的便如眼前这杯,涩味被压制到最低,但因为加入太多的糖分,也影响了口感。
审美果然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停变动的,在后世现代社会,有些对葡萄酒的追求就是这种特殊的苦涩味道呢,工匠专门用橡木桶等窖藏方式,来加重葡萄酒的苦涩。反而是在这个年代,葡萄酒以越甘醇鲜美为上佳。
将葡萄酒中涩味去除的法子,其实很简单,自己是否该试试这个作为发财之道呢?
出宫已经有多日,对世俗经济不再是一窍不通的小白。秦诺知晓,在这时代,盐铁酒水等物,都是官府专营,或者审批了某些商户经营,而站在这些巨商背后的,必然是掌权的豪门贵族。
就如酒水,京城有特许经营权的就那么几家,各大酒楼商户里的酒水基本上都出自这几家,另外还有一些自酿自售的小商户,都不成气候,自然也没人去管。但如果生意做大了,必然会有人上门,来教训教训这些“贪利忘义”的小人。
如果自己真酿造了这种葡萄酒,大量投入市场,势必影响这几家豪门巨阀的利益。虽然自己也是宗室,但作为一个闲散郡王,还是低调为主。
比起酒水来,这个东西就安全多了。秦诺目光回到眼前这粒儿小小的澡豆上。
澡豆大概手指肚大小,柔润的青色,带着桂花的甜香。郡王府用的澡豆都是几家脂粉铺子供应的上品。味道清新,但清洁效果嘛,终归不如后世化学产业发达的科技产品。
如今澡豆也分为很多种,有专门刷牙的,有专门沐浴的,还有洗浴完毕润肤添香的。
而且这个东西是不受任何朝廷禁令的,民间作坊任意制作。
自己前世做过手工皂,基本的流程还记得,作为澡豆的改进版,相信一定会比这玩意儿更受欢迎的。
制作的材料庄子里都有现成的,而模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明天去作坊里打造一套上好的吧。
决定了发财的第一个方向,秦诺心情明朗起来。又喝了一口葡萄酒,这酒不仅滋味,酒精的浓度也是一个大问题。
三天之后
“不是说要议和了吗?”他忍不住道。
自从北朔建国称帝以来,双方隔几年就要有一场切磋。半年之前刚刚一场大战,大周吃了败仗,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作为胜利方的北朔同样损失惨重,而且它国力本就不如大周。眼瞅着不可能攻破居庸关了,所以干脆停下了脚步,提出和谈。
对这个要求,大周自然不会拒绝,但和谈的条件,就要仔细考虑了。
巨额的金银,开放的坊市,还想要公主和亲。
对北朔提出的要求,双方一直处在扯皮阶段,本来双方国都距离遥远,使节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月,扯了小半年了,都还没有个定论。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帮蛮贼!”秦勋怒骂。
“那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战啊。”秦诺摸着下巴。上一次北朔与东夏等小部族结盟,齐集了足足五十万大军,都没有攻破居庸关,这次二十万兵马能做什么?而且马上天气转冷,北方水草枯干,粮草是一个大问题,万一战事拖延,遇到暴雪更惨,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谁知道呢,果然是蛮夷之辈,丝毫没有国丧不攻的礼仪。”
秦诺无语。还国丧不攻呢,又不是宋襄公,谁管你丧不丧的,而且人家北朔应该就是趁着新帝继位,朝政不稳的时候来捞便宜的。
因为北朔入侵的消息,众人都忧心忡忡,甚至连高高在上的新帝秦聪脸色都很难看。
看着秦聪青白的脸色,秦诺忍不住有点儿同情了。皇帝这份职业,也不好当啊!景耀帝倒是爽快了,一辈子歌舞美女享用不尽,留给子孙的尽是一些烂摊子。
一场宴席草草收场,众位宗室叩谢皇恩之后,退出正殿。
连一向乐观的秦勋都没有了攀扯的兴致,赶到广场,匆匆钻进了马车,离开了宫廷。
秦诺又去西殿那边跟秦芷打了个招呼,比众人晚一步离开。
车轱辘滚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秦诺斜倚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心不在焉地想着接下来的日子。
正昏昏沉沉着,突然前面马匹一声嘶鸣,车子剧烈颠簸了一下。
马车里的秦诺连忙按住座椅,这才稳住了身子。耳中传来外面车夫粗粝嗓门的呼喊,
“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京城官道上纵马狂奔,哎,站住,站住,咋跑了……”
车厢里秦诺掀开窗帘,探头望去,只看到一只黑马屁股正沿着官道以八十码的速度绝尘而去。
自家车夫正气得跳脚,破口大骂。见惊动了秦诺,才意识到失礼,连忙住了嘴,赔笑道:“王爷啊,刚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横冲直撞,要不是小人反应快,险些被他冲撞了王驾。这种没有礼数的东西,该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还能是哪里的野人?能走官道的,不是官宦人家,就是朝廷官差,总离不开一个“官”字。
没有理会车夫的抱怨,秦诺目光落在旁边侍卫队长身上。
淳郡王府的侍卫队长名叫张居喆,八品的小校,是内务府指派来的,为人颇为尽忠职守。他躬身行礼,交待道:“刚才据属下所见,衣着打扮应该是兵部的传讯飞骑,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可要属下派人追上,前去问罪?”
秦诺立刻心中有数,吩咐道:“不必了,走吧。”边关战事十万火急,难免有些失礼。
马车重新上了路。
侍卫队里,一个声音忍不住嘀咕道:“这飞骑如此匆忙,必是边关有十万火急之战事,难道是北朔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