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那点儿不切实际的憧憬和心绪,现在已经尽数转化为悔恨和恐惧。从一开始,她就应知道若真是一个不沾染尘世污浊的书生,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但理智上是这么觉得,心里总归还是抱着些侥幸,侥幸谢客容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这种侥幸心里,直到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心头徘徊着。
谢客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谢客容虽是未曾习过武艺,但对付一个比自己身躯娇小不知多少的小宫女还是不在话下的。本来是遵循着能放且放的原则,毕竟转世为人一趟的确是蛮不容易的,但如今既然是看见了,要还是那副菩萨心肠,明日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然而谢客容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没下去手,只是把人扛在了肩上,趁着没有侍卫的时候,悄悄绕了出去。
宫墙的缺口谢客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上一次一路跟着殷鹤,也便知道了这处豁口可以过人。
然而真到了豁口出谢客容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豁口的大小过个半大的孩子还行,再往上就不行了。也难怪谢客容这些年都没再见着殷鹤悄悄从这儿溜出去过,敢情是长大了,钻不出去了。
但此时谢客容也顾不得多,只得心一横,忍着骨头几近被压碎的疼痛挤过去了半个身子,又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把后半个身子给拖了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儿完好的皮肤了。
不过好在小宫女身形娇小,脸部又是被谢客容的手护着搬出来的,除了身上几处衣物的破损,没太大影响。
马车就准备在三个拐角之后的一个胡同里,谢客容怕城里自己这幅行头太过招摇,特意绕了路,直奔京郊而去。
其实谢客容也知道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心底那点儿本不应残存的懦弱和妇人之仁又在暗自作祟。
矛盾,游荡徘徊在善恶的边缘,这些虽然不是什么褒义词,但是形容现在的谢客容正合适。
空中的红日偏西的时候,谢客容才终于将马车停顿在了京郊的一片枫林之中。
说起来也是快该入秋了,可是这天丝毫不见转凉,依旧是热的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