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没急着说话,只是任由他拉扯起来,替自己拍去衣衫上的积雪。
“外面这么大的雪,殿下您怎么来了?”
“聂将军这是不欢迎?”
回到屋子里挨着炉火,身上稍稍恢复了些知觉后,殷鹤才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怎会。”聂奕见着他冷,赶忙又往炉火里添了好些碳。
“上次和聂将军说的事情,可查出结果来了?”
“臣正想着和您说这个。这个谢客容……家原在川蜀一带,京城也没有亲戚,出身的确是清白,祖上往上数五代都是务农的,到了他爹那代才开始识字,十三岁到京城之后就一直在私塾念书。说来奇怪,人是林儒举荐的,却并未查到谢氏和林儒有过任何关系,甚至再往上数几代都未曾有过任何交集。”
殷鹤没接话。
谢客容进东宫的时候,殷鹤就知道这个太傅是林家举荐进来的,很大可能不是个善茬。但摸着良心说,这些时日谢客容待他可谓全心全意,从来没有虚假的恭维或者半点儿敷衍,不管是生活上的关怀还是授予学问时的耐心,很多细节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殷鹤人生前几年未曾感受的温暖,如今全部能在谢客容身上取到。哪怕直觉告诉他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手段,也会忍不住渴求更多。
“对了还有,前两日在他府上安插的人也来了消息。说林儒深夜有去找过他,不过每次待得时间不长,具体都交代了什么还在派人打听……殿下,虽然这个谢客容暂时称得上没问题,但依臣看他留在您身边还是个隐患,您何不像以前那样去闹——”
聂奕见着他神色迟疑,到口边的话没说完便化作了一声叹息,“祖宗,您也是个明事理的,这人当真留不得。依臣看不如——”
“想害孤的人多了去了,下一个指不定比这个更难收拾。”殷鹤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
这话不假,东宫里的人来来去去,哪个不是各自揣着目的。谢客容哪怕真的是另有所忠,至少愿意做做表面功夫。
“殿下,这人您要硬是留着,估计皇后娘娘都得被您给气醒。”聂奕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忽然间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似得,赶忙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纸,“对了,这张名单您拿好,上面画圈儿的是臣安排在东宫里的,有侍卫也有婢女和内宦。万一真有不测,他们是绝对忠于您的。”
聂奕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斟了满,“想当年啊……去什么边塞啊,放她入宫。”
殷鹤见着他面色带了醉意,已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便抓起桌上抄满字的那张纸,折好收入怀中,趁着聂奕不注意,悄悄地离开了。
然而刚迈出门槛儿,背后那个半醉半醒的人又冷不丁冒出来了一句,“这两日雪大,殿下在东宫好生招待着太傅,过两日雪停了再送太傅回去。上次您送给臣那断腿小鸟,过两天治好了就给您送去。”
殷鹤听完以后愣了一会儿,马上会意的点了点头,出去的时还不忘悄悄的给他带上了门。
刚开始聂奕向自己示好的时候,殷鹤还有几分怀疑,怀疑他居心不良。但是某一次在聂奕身上无意中翻见母后的遗物之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当时殷鹤就想,这个聂奕,无疑是这条路上最得力的棋子。
只可惜后来殷鹤发现,聂奕虽然对自己绝无二心,但却不招陛下待见,估计也是当年那些破事儿闹得,两个人虽是君臣,但一见面必是一场无声的硝烟。而且殷鹤还发现,只要自己稍稍和聂奕有什么交流,平日里从来不管他的父皇绝对得第一个站出来,不说打断他的腿,至少也得罚的他几天下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