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哼哼”两声,“若是如此,今上已登基这些时日了,怎的不早早接来,还要等个两年多?”
书生被他问得一噎,待要反驳,那老头又道,“若是只是为了护他,又何苦让他出家当和尚?”旁边听热闹的连声应是。
书生觉着被下了面子,红着脸道,“谁说他出家,今日我就赌他没出家!”
老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读书人同他们这帮糟老头坐一起赌,实在有辱斯文,他都替他羞,若不是读书的料,就别装了读书的样。
“年轻人,也得有银钱才能赌得。”老头转头朝那开赌的人喊道,“快开了!”
这一开,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书生压了大,口袋里的输了精光,只剩下两个铜板叮咚做响。
一想到家里婆娘那凶蛮的样子,书生有些薄弱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想开口打个借条,桌上几人知他是个爱拖欠的,也不理他,直把他推出赌桌。
书生以下不甘,却也没法,待走远了几步,才转过头来朝方才那赌桌轻“啐”了一口,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见那书生走了,众人也不理会,只又说着这皇室秘辛,“这么说来,现下这九皇子就在那佛音寺喽?”赌桌上一人问道。
另一人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早就跟着了空和尚满大云跑了。”又神秘兮兮地道,“听说啊,太后娘娘和今上从未见过哩!”
桌上众人闻言惊呼,那老头见又重新开局,压了个小,笑嘻嘻地道,“哎呀,这要是换了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呐,这九皇子的小命早没了……”
长乐坊杏花阁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跟前各摆着一盏景德海棠青花茶碗,微绕着轻烟。两人皆是风流倜傥的模样,一看身上那锦袍和腰间佩玉,便知是权贵人家方能有的。
其中一人轻摇折扇,从楼下的喧闹中收回视线,本就是一副俊朗模样,一身石青织金库缎锦袍,头戴束发紫金冠,更衬得他公子如玉。
只见他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对面身着玉白云纹绉纱袍的男子,见他一眼阴沉心里也不惧,轻扯了嘴角笑道:“爷以为如何呢?究竟是个和尚,还是个俗人?”
那男子垂目掩了眼底的情绪,放在桌上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手背青筋突起,一下子便泄露了心中愤恨。
过了许久才敛了情绪,“是和尚还是俗人不要紧,搅了那母慈子孝,哼……”抬起头来朝他邪邪一笑,一双桃花眼里透着阴狠,不欲多说,起身离开。
金冠男子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这满室寂静和散了热气的两盏茶。
次日五更晨钟一响,街市上尚且静悄无声,依稀只有几人赶了早。
皇城西直门内驶出两驾马车,十几名侍卫太监在一旁骑了马护着,径直往城外拢翠山方向去。
待到了拢翠山下,车夫“吁”了一声,前头的马儿才缓缓地停下。
领头的侍卫下了马,急忙上前两步赶到车驾边上,恭声道,“福总管,崔嬷嬷,。这拢翠山石路陡峭,离佛音寺尚远,还请下车换了轿子轻便些。”
车内的人轻声应了,帘子微动。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把杌凳放到车驾前,扶了两人下车。
那金福是鸿德帝身旁的总管太监,身型微胖,着了一身茶驼色素帛箭衣,腰系了白玉钩黑带,却是一副慈目含笑的模样,伸手托了托还躬着身的侍卫,问道:“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