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蓉此刻的心境岂是一个劲绝望就可以总结的,身侧两个太监架着她,连跑都没处跑去,梁九功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拂尘随着他脚步在半空晃荡,活像阴间勾命的绳索,梁九功就是那勾魂索命的无常,就算不发一言也自带鬼气。
更叫她恐慌的,虽说自个儿只在入宫的时候被教习姑姑领着在宫里认了认地方,慎刑司也只是在当年路过一次,进了御茶房就再也去不到,然而宫里的人个个记性好,这条路她可以笃定绝不是去慎刑司的,甚至也不是浣衣局。
未知的恐惧,最为致命。
实际上,入宫的时候她曾经听说过,这宫里有一处比慎刑司可怕的多的地方,去到那里就休想再见到青天白日,什么酷刑都是轻的,那可是真的作践身子——尤其是对宫女来说。
至于怎么作践,田蓉不敢想,她只觉得自己告发夏瑜臻不至于让梁九功费这番功夫,又恨自己此刻心里承受能力太强,连把自己吓死都做不到,便要活受那些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解脱。
梁九功走了许久,终于在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小院前停了下来,门前萧索,连个匾额都没有,刚巧一阵风吹来,阴森森的,田蓉打了个冷颤。
院门打开,是座有些破落的宫殿,之所以说破落,是和紫禁城中心那些贵主子的宫殿对比出来的,实际上也只是比那些地方要灰暗……带着难以忽略的阴森。
田蓉被架进宫殿才发现这儿到处都是下等太监,穿着旧宫服,身上散发着他们这种太监独有的馊臭味——如梁九功这样的大总管,还有各宫的主事太监那般的地位自然常有新衣服换,更有热水供他们洗澡,所以才能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不会冲撞了上面,而像这些平日里在偏僻宫殿里干着刷马桶等脏累活的太监可就没那待遇和闲工夫能把自己拾掇起来了,是以身上总有种尿骚混合汗臭的恶心味道。
眼见着梁九功来了,那些太监通通围了上来跟他请安,而梁九功则有些嫌恶的掩住自己口鼻,微后退了一步:“起开起开,哟这个味儿……”
他是养尊处优惯了,素来一年半载的也不会轮到他带人来这个地方,平日里乾清宫都是龙涎香氤氲,就是太皇太后那儿也是满溢檀香气,是以这苦役太监聚集的味儿熏得他直犯恶心,一句话说完要不是定力强,非吐人一头一脸不可。
苦役太监们讪笑着后退,有几个贼眉鼠眼的盯着被架在一旁的田蓉,嘴角似乎流出了涎水,枯瘦发黄的皮相,看着就像阴间恶鬼,她被看得不由头皮发麻。
梁九功这才把视线转向田蓉:“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带来这儿吗?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污蔑三品女官,万岁爷捧在手心里的人你都敢使绊子,还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谁给的你这么大能耐?”
“呵……没人给我能耐……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一个狐媚东西,进了乾清宫人人都捧着她,却不把我们当人看,呼来喝去就像对个畜生……凭什么,啊?梁总管,你为了这么个东西,要置奴婢于死地,不觉得荒唐吗?”
“置你于死地?”梁九功闻言咯咯的笑了:“你也太抬举自个儿了,为了这么点事,杀了你多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