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之人

景染没有说话。

耳边是极速的风啸,身下的臂弯却妥帖又沉稳,稍稍抬眸便可以看见那人长密柔软的睫毛。

长孙祈沐似有所感般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紧接着抬手一扬,还带着冷香的天青色云纹衣袖直直覆上了景染的脸,将刀子般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

景染怔了一下,随即心下蓦地一暖。

德钦老王爷的芝兰苑灯火透亮,长孙祈沐居高临下扫了眼满院子的人,凑近景染耳边轻声询问道:“如何进去?”

得到景染回复后,长孙祈沐直接身形一闪,飘进了屋内。

姜柏奚压抑着薄怒的声音也蓦地清晰起来:“连所中何毒都诊不出,本太子带你来何用?我看你就留在这青越不用再回去了……”

……

“世子,您可回来了!”在屋内急得团团转的景淮蓦地看见景染和长孙祈沐出现,连忙迎了上去。

姜柏奚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转身看向景染,随即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景淮朝前快走两步,在看到景染如玉透明的脸色和胸前的暗红血迹时猛然顿住了脚步,大惊失色道:“世子!您这是——”

“淮伯!”景染打断景淮的话,一边抬步朝内室走,一边偏头扫过姜柏奚和她身边跪着的太医模样的人,道:“立刻去宫中请太医,另外将京城所有有名气的大夫也全部请进德钦王府来!”

景淮愣了一下,到底是王府大管家,很快明白了景染的用意,立马吩咐了下去。

“你给本太子滚回去!”姜柏奚眸光闪了闪,对着匍匐跪地的甘丘太医摆摆手,脚下不停地跟进了内室。

长孙祈沐抿了下唇,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靳鞅紧随其后飘身在芝兰苑上空,看着景染和长孙祈沐进去的身影,犹豫了一瞬朝凌决道:“去门口!”

凌决愣了一下,急声道:“殿下……”

话音还没落,靳鞅的身形已经拐弯飘了出去,凌决赶忙跟上,心下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家殿下竟还如此守礼。

室内的景染低眉敛目,定定将手指扣在德钦老王爷手腕上,半晌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柏奚反倒首先站不住了,凑到床边儿急道:“玉美人儿,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是不行的话赶紧派人去请……”

景染眉睫轻闪,忽地移开手指直直扣上了姜柏奚的脉搏,姜柏奚下意识反扣住景染的命门,才凝眉叱声道:“玉美人儿你做什么!”

刚进来的景淮也被惊地一怔,长孙祈沐眸光蓦地缩了一下,紧紧盯住了两人的手腕。

景染直直抬眸深深地看进姜柏奚那双潋滟深邃的桃花眼里,沉默不语。

姜柏奚眯眼看回去,两人对峙了片刻,景染忽地传音入密道:“你知道你体内一直以来中的是什么毒么?”

姜柏奚瞳眸一缩,脸色忽地难看起来,没有回话只是沉声道:“玉美人儿,你怀疑我?”

景染还是一言不发,清透的眉眼凝在了一起。

那双向来流盼生辉的桃花眼也逐渐凉了下来,冷眼看着景染,嗤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下的模样,本太子若是即刻便想要你的命,你有丝毫还手之力么?”

长孙祈沐眸光一凉,脚下刚动了一下,内室的门忽然被拍的噼啪作响,景珂的声音急急传了进来:“义父,义父!靳长公主来了!”

景染阖了阖眼,松开姜柏奚的手腕,扬声道:“请她进来。”

景珂拍门的手一顿,一边往外跑一边想世子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救老王爷。

姜柏奚眸色加深了些许,同样松开手,只是依旧脸色难看地别过头走到了窗边。

一室寂静,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凝滞的厉害,景淮艰难地立在床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抬头去看景染,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眸斜靠在床头,晶莹剔透的面色满是说不出的疲惫;而奚太子则是背出个侧脸,只是脸色……让他赶紧转开了视线;剩下九公主殿下一人还算正常,眸光浅浅地落在自家世子身上。

……

满室寂静随着珠帘被挑开而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打破,景染偏头看向门口,首先看到一双鹿纹云靴轻缓地踏进了屋内,紧接着绣着稻殃腾饰的衣摆仿若在室内开了一地的墨色幽兰。

长孙祈沐的眸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景染,靳鞅也仿若没有看到她般,一边走进来一边面色淡然地扫了眼姜柏奚,对着床边的景染唤了声:“师兄。”

随即眸光落在德钦老王爷身上,丝毫没在景染不正常的面色上停留。

景染依旧倚着床榻,任由她打量,语气淡淡道:“你在德钦王府安插了人手?”

靳鞅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景染:“我是方才和奚太子在一起,正巧听到了她的隐卫汇报。”

姜柏奚转过身,冷冷勾起唇角,嗤道:“若非你有心缠住本太子,今晚的事情如何会发生。”

靳鞅眸光后撇:“奚太子还请搞清楚前因后果,是你先缠上的我。”

姜柏奚眸光哗地射向靳鞅,如刀似剑,靳鞅却未曾理她,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了德钦老王爷的脉搏。

景染眸光闪动了一下,浅浅看着她的动作。

不过片刻,靳鞅松开手转向景染:“师兄可有了解毒之法?”

“如你所探,这毒只会蔓伸延展,中毒之人却脉象平稳,呼吸缓和,没有一丝一毫中毒的症状。”景染眼皮掀了掀,眸光从德钦老王爷已经发黑的双脚上挪开,垂眸淡声道:“所以何来解毒之法。”

长孙祈沐眸光一滞,景染又道:“可倘若无法解毒,中毒之人虽无性命之忧,却会一直长睡不醒,永无天日。”

姜柏奚眸光一凉,这便是活活的活死人了!

靳鞅细细听景染说完,忽然极细地叹了口气:“可否拿两个小碗进来?”

景淮在一旁听的骇急不已,原来是连世子都解不了的毒,这下听靳长公主的意思面色一喜,连忙点头急步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询地看向景染。

景染垂了下眸,轻微点头允道:“去拿罢。”

景淮这才放下心,迅速取了两个青花白壁的瓷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