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讥棋局

长孙祈沐淡淡轻扫了一眼,转向景染,“你来摆罢。”

景染点点头,挑开黑白玉的盒子,琉色和璃色的棋子规整的隔置两边,玉质清透润亮,光泽流转,极为漂亮。

“璃子先行,谁先来?”景染捏起一枚璃色的棋子,在指尖轻微摩挲了一下,问道。

长孙祈沐目光凝在景染拈合的二指,道:“靳长公主的棋子,便是靳长公主先罢。”

话音刚落,景染手中棋子已然摆在棋盘最中央的位置,随后落子不停,很快棋盘几近被填满,琉子和璃子互为排合又两相环扣,如同九连环一般紧密相扣。

“这棋局几千年来无人堪破却令无数人走火入魔,你们不必较真,随意而为吧。”景染落下最后一子,抬眼瞅瞅两人,将桌上剩下的青桂酒托在手心,便起身倚到了一旁的亭柱上。

两人静静对坐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靳鞅推动一子,整个棋盘上才开始运指如飞,往回之间只能看到恍然交错的残影,景染细细眯起眼睛,嘴角微勾,这两个人果真不负盛名。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速度皆慢了下来,饶是普通人也已经可以看清每一粒棋子的变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每动一子皆要静默一盏茶的时间,靳鞅抿起唇角,长孙祈沐眉目微拢。

景染悄无声息坐回桌边,两人都无知无觉般一动未动。

夕阳逐渐西斜,远空巨大的彩云卷起曲折剔透的橘边儿,暗红色的光线一寸一寸斜压下来。

景染忽地抬袖化开两人内力愈加深厚地动作,敛起眸中神色,轻飘飘道:“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平局,就收起来吧,宫门也快要落匙了。”

长孙祈沐抬头看了眼天色,轻声嗯了一声,手指拢回袖中,站起身道:“走罢。”

靳鞅抿唇看了棋盘片刻,点点头将棋子一颗颗收回盒中也站起身子。

几人很快出了凤栖宫,长孙祈沐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景染身侧,眼看着到了宫门口,景染顿住脚步,偏头斜睨着她不说话。

长孙祈沐脚步也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眼宫门口停着的那辆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沉香木马车,偏头对着景染低声询问道:“我今晚住宫外的府邸,你可要一同坐我的马车?”

靳鞅也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景染却是“哦?”了一声,佯装讶异道:“可我怎么听说皇上并未允你住在宫外?”

“……”长孙祈沐低垂着长睫没说话,看表情似乎有一点——闷?

景染忍着笑轻声道:“我这次进宫是骑了马来的,自然是要再骑回去的,就算你与我同路,我也是没有福气坐你的马车的。”

她这句话可谓一语双关,长孙祈沐眉目倏地舒展开,靳鞅却是忽地抬起脚步,一语不发地走向马车,凌决看着她走近,抿唇道:“公主……”

“走吧。”靳鞅打断他,转身上了马车,静静靠在车壁上,长睫微阖落下一片暗影。

车轮逐渐转动起来,轻微的咕噜声消散在静谧的黑夜中。

景染收回视线,喊了声“玄魅。”

果然见一身黑衣的玄魅牵了匹比黑夜还要黑上几分的黑马从暗中幽幽走了出来。

……

景染翻身上马,对着长孙祈沐挑挑眉:“回去罢。”

长孙祈沐噙着笑意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转身走进黑亮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