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只会告诉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气到口不择言:“为什么这个‘君’是他?为什么!”
少年憋起青嫩的眉头,捧着我梨花带雨的脸,目光坚毅:“会不是的。”
会不是的。
彼时彼日,对上那双不假辞色的眼,我并不明白那四个字的重量。但那天,我懂得了何为伴君如伴虎,亦学会了害怕。
我需要牢牢谨记的一件事情是,尽管我很怀恋幼时他对我的宠爱忍让,但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父亲,他是君王。
乱世出白骨,盛世也有蝼蚁。至于宋不为一家,对君王而言,更是命如草芥。
✲✲✲
宋卿好私自了结宋不为和丁氏的行为,引起朝中大臣谏言两边倒。
一边以二哥为首,控诉宋卿好竟敢持剑入场目无王法,应处死,“否则皇家威严何存?”
一边又道:“赦免宋卿好之事路人皆知,杀了她,如何给天下交代?”
两派你来我往争锋相对没个结果,常年在朝堂上低调做人的三哥忽然从队伍里站出,”禀父皇,宋女此番作为——”
“当赏。”
引起抽气片片。
龙座上的男人眯了眯眼,“说下去。”
“近来宋不为叛乱之事引风雨连连,闲言碎语挤满街头小巷。然宋女此举,我朝大可颁布皇榜,赞其早已知晓叛党作为遂大义灭亲。这样不仅坐实宋不为的罪名,更止了流言安了民心,何乐不为?”
父皇一听,眉头展开,瞧着三哥的目光大为激赏,当即开金口,要徐总管拟皇榜,还装模作样封宋卿好个什么“明辨县主”,允放出宫。
离宫那日,我提前去兰心阁送她,少女来的时候带了满满几大车,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
我看她发面上也干干净净,问,“你那些首饰呢?”
问完才知自己够傻,宋家所有财产都充公了,带来的那些自然也早被抬到国库。
她毫不避讳笑我傻,捏捏我的脸,“就你这心性还是乖乖留在皇宫做公主,永远别离开你的父皇,一步也别。”
不知怎的,我听出她话中有话,不只笑我心性,好像也藏着危险暗示,遂警戒地瞧她一眼。
宋卿好面上不像刚遭遇过丧亲之痛,面对我依然镇静,仿佛我不是仇人之女,“怎么?你以为我出宫后要勤学苦练求仙问道摸爬滚打找机会报仇?别逗了,我早就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励志典故,好不容易偷生呢,苟且活着还来不及。”
“不,你就是这样想的。”
我静静反驳她,看少女眉毛微动,“如果有机会,你心里想的一定是杀回来。”
宋卿好微敛容,不再言语。
但我不知道的是,她出宫那日,三哥也曾相送。
朱红宫门前,男子将那只我从未戴过的金爵钗,簪进宋卿好毫无珠玉的青丝,“既是她送的,便是你的。”
画面像极她刚进宫时,皇祖母送我们双金环,一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