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一笑,作势就拿棉签捅进她耳朵里,她吓得赶紧捂住耳朵,大叫着翻了个身:“疼疼疼!”
一个翻身之后,她大笑着,以仰躺的姿势枕在叶则衡的膝盖上。而此刻,叶则衡也正弯着腰,低头朝她露出宠溺的笑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发酵,原本嬉闹的笑容忽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定格,不过片刻功夫,所有温馨气氛就此冷凝。
隔了好一会儿,叶则衡才微微挪开目光,打破沉默:“等回亭城后,我带你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吧,最近你的中耳炎发作太频繁了。”
“不用了,小叔。”阮心悦的眸子忽然暗了暗,像是失了光的灯塔:“还是继续聋着吧,我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胡说什么呢?你才二十三岁,怎么能没有听力。”
“可是恢复听力之后又能怎么样呢?”阮心悦唇角微扬,哂笑出声:“顶多是多一种感官让我知道那些我不想知道的,多一种方式让我听见那些我不想听的。既然恢复听力只会让我不快乐,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阮阮,你……”
叶则衡话音未落,阮心悦就径直打断了他:“小叔,其实这些年我总觉得我挺对不起你的。”
头顶水晶灯光印在眼底,很是刺眼。阮心悦趁机侧过脸,只用余光瞧着面前的男人,不去正面看他。大概是因为太清楚,假使面对他的目光,她根本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所以才故意躲避他的眼神、故意忽略他的存在。
她眯着眼,目光飘得好远,像是穿透了四面的墙壁,抵达记忆最初的地方:“我总觉得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应该像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年一样,戴着白手套、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长廊里穿梭,跨越生死,救死扶伤。虽然你很优秀,即便后来出了医院,也依旧事业有成。但我总觉,是我害了你,害你违背了最初的梦想。”
他勾唇浅笑,笑得有些虚妄:“我原本就是个没有梦想的人,又谈何说是你害了我。”
“可我曾听爷爷说过,你以前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叶则衡忽然地沉默。
阮心悦回正脸,用尽全力抿出一丝正常的笑容,正视叶则衡的目光。“所以说,关于我的耳朵,你一定不要觉得愧疚。我失聪与否,都不该成为你的责任。虽然我失去听力,但同样地,你也因为我失去了梦想。”
“小叔,我们是同等的,没有谁欠了谁。”
眼神相触的那一刻,两人均是长久的无言。
许久之后,在漫长的静默中,叶则衡感到枕在他膝盖上后脑勺似乎有些微微地发烫,仔细一瞧,他才发觉阮心悦面色潮红,两侧脸颊分明呈现着不自然地红晕。
他立即反手贴上她的额头,这才发觉,她竟然发烧了。
中耳炎发作,免疫力下降,炎症极易引发高热,危及健康。叶则衡光顾着给阮心悦处理中耳炎,显然忘记了这一茬。
思及至此,他立刻起身替阮心悦泡了一杯退烧药,喂她喝下。
喝下没多久,睡意渐渐侵蚀了阮心悦的头脑,令她变得昏昏沉沉的。
叶则衡见她略有睡意,便打算转身挪到沙发上将就一夜,观察她的情况。
然而,就当他刚要起身之际,手腕却被一双炙热纤细的手握住,她掌心温度滚烫,隐约还带着点干燥焦灼的热意。
叶则衡下意识的回过头,却见阮心悦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来,用一双困顿、又充斥着血丝的眼,遥遥地望着他。声音低哑哑地,像在耳语,却更像是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