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垮着一张脸干什么?我又没指名道姓的。”从玉氏院子走出去的时候,定麟侧过眸子,向哑巴笑言道。
主仆二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只偶尔听得见头顶飞鸟掠过的声音。
哑巴没理会定麟,一张脸白里透红,嘴角往下抿着,自顾走路。
定麟觉得有趣,于是故意道,“那日赖在我门前不走,非要我把伤药转交给三小姐,原来你还存了这份心思。”
这话一说出来,哑巴的脸色便突然变了,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鹰隼似的盯住定麟,严肃非常地用力摆手,又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耳朵。
定麟哑然失笑:“我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哑巴闭眸摇了摇头,似乎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定麟挑了挑眉,没再接着调笑下去。
哑巴心里的意思,他也差不多明白个□□成,高门府邸里,嫡庶尊卑分明,身为奴仆而肖想主子,本身就是罪过了,更何况若是传了出去,自己受罚挨打是小,女主子名节坏了是大。
定麟掂量得清楚,只不过到底也算是个新时代人,觉得哑巴少年懵懂,十六七岁的,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也很正常。
只要他不过分,定麟不会多说什么。
两人原想着回了院子,用完午膳以后照旧看书习字,何曾料想,当日黄昏日暮时分,事情便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日暮时,定麟刚刚将看完的古籍原封退回谨园,路过侯府大门的时候,却见原先侯府门前把守的侍卫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心下觉得奇怪,便候在大门逗留了一阵,想等着换岗的一批人过来,何曾想到等了半晌,却连个鬼影子都未曾见到。
心中越想越不对劲,遂沿着长街一路往前走,到西边偏门,仍旧是不见人影,再走一圈至南面,也是同样的情形。
把守兰陵侯府的是随京门郎一同派遣下来的羽林卫,隶属皇帝亲信,非帝王之诏不得擅自行动,现下却都已经不见踪影,莫非是兰陵侯弑杀皇子一案宣告清白了?
定麟心中一时也想不明白,抄着近路往萧麒的院子里赶回去,这样的阵势,若非是兰陵侯清白昭告,那就是另有蹊跷。
但愿是第一种。
定麟似乎并不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一路跑回去,偶尔路边家仆三三两两堆在一处嚼舌根,也飘过来几句话,说的都是羽林郎撤回京门,兰陵侯一行人在前两日也已经赶回青州,萧家恐怕是太平了。
再然后,日落将近,府中灯火渐上之时,玉氏突然苏醒的消息在侯府当中不胫而走。
侯爷归府,主母复醒,整个兰陵侯府的人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劫后余生感当中。
用过晚膳以后,玉氏召见所有的萧氏平辈于院中等候消息,其中也包括了定麟。
哑巴将定麟的一应行头打点好,主仆二人漏夜中又再度赶往玉氏的院子。
相比那一次在宗庙当中的见面,这一次显然气氛舒缓得多了,庶子庶女及众人簇拥在大屋正堂,玉氏身子还十分虚弱,却也强撑着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当中隐藏不住的欣喜神色。
定麟只请了安,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众庶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