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刚才是压根儿没听见他说话吗?
定麟叹了一口气,俯首望着那颗小脑袋,好不容易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那孩子柔软的发髻,咳嗽了两声,“……那个,你先起来,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话一说出口,那小孩儿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哽咽了一小会儿,慢慢抬起头来,原来是个八|九岁女娃娃,粉嫩嫩的,眉目生得很是秀丽精致,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哭红了,肿得像是两个核桃一样。
定麟一早在被众少年围殴的时候便已经大致才想到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现下见到这个小娃娃,原先心里的猜想便更加肯定了。
小女娃娃挂着两个红核桃在脸上,可怜巴巴地从定麟的身上爬了起来,很是委屈,“哥哥……”
小孩子见了人命大事确实只知道哭,定麟倒是有几分好笑,难道他当时被按在池子里差点溺死的时候,是这个小家伙把他捞上来的?
他蓄起一些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叫宁儿的小娃娃见他要坐起身子,连忙上前扶着他,又把枕头靠在他的背后。
“多谢。”定麟微微一笑。
宁儿脸上挂着泪珠子,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定麟一时间也不知道再搭什么话会比较自然,于是只好先打量打量自己现在所在的屋子的房屋结构,看看能不能从建筑结构上面大约猜到一点现在自己所处的大概年代。
整个房间的空间布局虽然简陋,但是整体却还是有几分大气,应该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房屋建筑,而且砖石结构有些类似于东汉末年的风格。
他的眼睛一一细细扫过去,空空荡荡的屋子一览无余,没想到却在不远处的几案上见到了一尊小小的雕刻佛像。
定麟整个人一愣,佛像?
佛教是在西汉末年东汉初年传入中国的,至少从这里可以推断出,他现在所处的时代大概是在东汉魏晋那一个时间段,但是究竟是哪一朝哪一代,定麟却还不能很好的推断出来。
宁儿见定麟神情恍惚,有些紧张地捏着他的手晃了晃,“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定麟回过神来,牵着嘴角假笑了一下,“没有。”顿了顿,又道,“那个……宁儿,你能帮哥哥倒杯水来吗?顺便,能不能拿一面镜子来?”如果把时间设定在东汉年代的话,这个时候百分之百是有镜子的,那种模糊的黄铜镜。
宁儿点点头,“好!”说着先就近给定麟递了一杯水,接着又自己去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铜镜。
定麟喝了一口水,喉嗓当中的燥热感终于消散了下去,他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接着低头细细观摩起手中那只“杯子”。
说是现代传统的杯子却长得不一样,整个器皿呈椭圆形,左右各有一个像是人耳朵的附着物。定麟当然认得这东西——耳杯,亦称“羽觞”,盛行于战国、汉至晋时,为当时流行的饮酒器皿,但作为灯饰却不多见。可见现在确实是汉晋时期了。
定麟倒是真有些心中感慨,想来当初日日打交道的那些重要的文物,到现在不过是手中的一件寻常器皿。
宁儿找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到了一面黄铜镜,赶紧的便将镜子交到了定麟手中,还有几分奇怪地问道,“哥哥不是最讨厌照镜子了吗?怎么突然要起镜子来了?”
定麟当然没有回答多余的东西,只浅笑道,“多谢。”握着镜子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宁儿说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不喜欢照镜子,难道是长得很丑才不愿意照镜子?
但到底有些近乡情怯之意,定麟一时之间又不敢正视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当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换做谁莫名其妙地换了一个别人的身体,都会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他迟疑了一阵,还是缓缓将手中紧握着的黄铜镜子一点一点举起在自己面前,黄铜镜镜像模糊隐约,透过去只能看见一张约摸十几岁少年的模糊面孔,轮廓倒是秀气好看,一头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古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