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招娣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和牛鲜花那点子破事全村人都知道,牛招娣现在是把牛鲜花当亲姐姐似的看呢,见到了张桂芬,自然不客气,“俺鲜花姐现在可是全国的三八红旗手了,婶儿,咋,没脸进去了?”
张桂芬瞪了她一眼,没说话,鼻子一哼扭脸走了。但是心里气啊,现在自己连个牛招娣也不敢说了,牛招娣现在是村里的养鸡小队的队长,家里二娃媳妇,三娃都在她那养鸡场帮忙,自己当然知道轻重,该忍就得忍呢。
“招娣,还不快进来,跟谁说话呢?”牛招娣声音不小,里面的牛鲜花显然已经听见了,招呼牛招娣。
听了里面的动静,张桂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知咋地,现在她竟有些怵这个扫把星。
牛招娣看着狼狈逃走的张桂芬,答应着牛鲜花的话,“来啦,没谁,一个路过的。”
张桂芬一路速速的走回家,脑子里怎么都别着跟弦似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炕上跟自己的老汉牛德富说,“你说这牛鲜花这是咋来来?咋还就当上那三八红旗手啦?”
牛德富也没睡,躺在炕上睁着眼睛,咂摸着今天去赖头子那里喝的酒的味道,今天赖头子请客,特地去牛鲜花那不知是要还是买的一大坛酒,味道虽然怪怪的,但是有股酒味儿,越喝越想喝。“咋?鲜花不够格?要是没有那牛鲜花,牛家村人去年就得饿死人,你还能在这说闲话?”
张桂芬在黑暗中瞪了一眼牛德富,“谁知道那牛鲜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让她找见那么个好营生。”
“那你也找啊!人家鲜花脑子好,连那教书的王先生都说啦,鲜花脑子灵。”牛德富说。
“以前在咱们家的时候也是木头疙瘩一个,话也不说一下,这成了寡妇这到脑子灵了。”张桂芬回忆起牛鲜花还在她家当媳妇的日子,那时候她是婆婆,对牛鲜花颐指气使,说一不二,万万不会想到会有今天。牛德富听了媳妇的话,也不由的回忆起来,她牛鲜花咋就成了那全国的三八红旗手的,还要去北京去接受领导接见,简直让人羡慕的死。
“要是咱大娃在就好了,咱大娃就是那全国劳模,俺当那药材小队队长,也当她个三八红旗手,咱们家在牛家村也是说一不二的。”张桂芬幻想着,要是当初牛大娃不死,现在她可威风了,药材小队那么赚钱,全村都能养得起,那滋味一定美极了。
“快不要说啦,都死了几年啦!话说回来了,要不是你三天俩头的闹得要把鲜花赶出家门,一会儿跟人家打架,一会儿又赶人家走不让住着,能成现在这样?”牛德富数落起老婆来了。
张桂芬罕见的没有反驳,她又何尝不后悔呢,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抱怨道,“俺咋个知道那牛鲜花那么能折腾呢,要是俺长了这后眼,俺天天把她供的都行。”
话说到这,张桂芬反应过来了,气愤的从床上腾的一下坐起来。
牛德富被她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你干甚呢你?”
张桂芬气的一拍大腿,“全怪那个王半仙儿,就他跟俺说的这牛鲜花是个扫把星,让俺赶快把她赶出家门,要不家里祸事不断。这个王半仙儿,气死俺了,俺明天非得找他个!”
张桂芬终于找到了病根,让她错过了当三八红旗手的机会的就是这个王半仙儿,她明天非得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第二天,牛鲜花和赖头子在众位乡亲们的护送下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去北京路途遥远,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牛鲜花她本想买个卧铺,可是赖头子说什么都不买说是太贵了,就一天的火车,有个坐就很美了。牛鲜花骂他赚了钱还这么抠门,他就是笑笑没说话。
牛鲜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赖头子和牛鲜花去北京,这是牛家村人第一次有人去大城市,村里的乡亲们很多就想从城里买东西。一开始都还不好意思说,不知道谁起了这个话头,接下来大家都不客气了,想买的东西能拉一条长长的单子,牛鲜花也是奇了怪了,牛家村人平常穷的都揭不开锅了,现在倒是一个个的都能拿出钱来了。
牛鲜花觉得那么多东西拿不回来,就接受了开始的几个人的请托后面就都拒绝了,但赖头子不一样,什么东西都照单全收,都要从北京往回带,牛鲜花在火车上看着不知道谁给他写的两页纸,吃惊的看着他,“这么多东西你能带的回来?”牛鲜花都惊了,东西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赖头子笑笑,“俺带了好几个蛇皮袋,能带就带回来么,一辈子也就去这一趟北京。”
牛鲜花看看他,心里想说,你可是全国劳模,你这去北京的机会多着呢。“他们给你钱了?”
赖头子坐下把牛鲜花手里的纸拿过来折好,笑笑,“有的……有的给了。”
牛鲜花简直无奈,这可真是个冤大头,但是人家当得还挺乐呵,自己做硬座省钱,为了给乡亲们垫钱买东西。
俩人坐着火车咣当咣当的一路去北京,这时候的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没有手机电话,在火车上就是神侃,得知牛鲜花和赖头子是去北京领奖的,那满车厢的人对他们都是行注目礼,比明星还神气。
牛鲜花坐在火车上唠嗑聊天,她婆婆张桂芬则今天一大清早就走去王家村了,她要去找王半仙儿算账。可是去了王家村王半仙儿的住处去,却看到杂草丛生,像是老早就没人住的样子。张桂芬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那院子的木门。
隔壁的住家听到了响动探头出来,“干甚呢?”
张桂芬一看有人,急忙问,“大妹子,俺问问这以前住这儿的王半仙儿哪个啦?”
“甚半仙儿,说的好听,早就跑啦,就会胡说八道。”那人听是来找王半仙儿的,不客气的说了一句就要回家。
张桂芬急忙问,“大妹子,等等,咋回事?”
“跟你说,那人就是个大骗子,满嘴跑火车,就会瞎说骗人,被俺们村的人赶走了,他根本就不是俺们村的。”那村妇看看张桂芬那满脸吃惊的样子,“咋?你来找他算命的?”
张桂芬脑子有点乱,村妇看张桂芬没说话,“咋,你也被他骗啦?”
张桂芬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嘴里叨叨着:“俺被他骗惨啦俺”
村妇看着张桂芬的样子,“咋,被骗了多少钱?”
张桂芬张了张嘴,欲哭无泪,“他……他……他坑苦俺了他,俺的药材小队啊俺的钱啊”
牛鲜花他们白天上的火车,第二天白天就到了,牛鲜花本想写封信告诉北京城里的首长夫妇一声的,但是接到消息她们第二天就上来了,根本来不及发信,不过地址她都知道,信封她都带了,等有时间她直接去看看他们。
牛鲜花和赖头子背着包袱在火车上认识的人指引下,坐着公交车去了指定的住宿地点,公交车正好会经过广场,到了的时候,牛鲜花急忙拉拉旁边赖头子,“你看,。”
没想到赖头子早就看到了,跟牛鲜花压低声音说,“别说话。”他的眼睛盯着广场一秒都没有移开,那样子,满怀崇敬,牛鲜花倒不好打扰了。
住宿的地方距离不算太远,大概两站地的样子。
表彰大会还有几天才开,牛鲜花他们算是来的早的,住的就是普通的招待所,牛鲜花感叹,这个年代还真是朴实,三八红旗手和劳模住的是两栋楼,标准间,牛鲜花先到的,同屋的是谁她还不知道。收拾妥当东西,牛鲜花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带着赖头子这个土包出去转转,毕竟住得离挺近,走路应该就能过去,顺便去吃个饭。
牛鲜花来到劳模住宿的另一栋楼,不知道这是不是按男女分的,牛鲜花虽然知道他住在哪个屋子,但还是站在门口看看有没有谁能出来给她传个口信。正好有个穿着灰色土布的精干工人走出来,牛鲜花急忙上去,“同志,你能不能帮俺叫一下106的牛众生同志,你就说他们同村的牛鲜花同志在外面等他。”
那人笑笑,操着一口陕北普通话,“行,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叫。”
一会儿赖头子出来了,跟着刚刚那个人,见到牛鲜花,牛鲜花跟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赖头子显然也是洗了个脸匆匆出来的,“作甚?”
“咱们出个走走,顺便吃个饭。”牛鲜花来了北京还挺兴奋。
赖头子胡乱抹了抹脸,“走。”
牛鲜花问,“你们房间是俩人一间还是一人一间。”
“俩人。”
“你同屋来了没?”牛鲜花问一句,赖头子答一句。
“来了,走在前面那个就是。”牛鲜花顺着赖头子手指的方向,那不就是刚刚给牛鲜花叫人的精干小哥?
“他是你同屋啊?”
“嗯,进喜,东北来的,昨天就来啦,还给暖壶里打了热水,让俺用,人好得很。”赖头子说。
牛鲜花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可相信的声音,她声音都颤抖啦,“铁人??进喜???”
赖头子看着牛鲜花,“咦,你咋知道他是进喜?”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铁人进喜啊,牛鲜花怎么能不知道,他的资料新闻她研究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