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鲜花提着书和那男人出来,他不知道去哪里抓药,牛鲜花带着他去王大夫那里抓,这男人是这城里的小学老师,姓孙,叫政国,媳妇叫田因然,俩人都是知识分子,都是城里学校的老师。
到了药店,王大夫认出牛鲜花,按照牛鲜花的方子抓了药,一共花了一块二毛三分钱,牛鲜花看孙政国掏出来的是牛鲜花买布票的八毛钱和一些零钱,在兜里掏掏掏,掏遍了所有的兜才硬凑出一块二毛钱来,王大夫看着牛鲜花的面子上,跟他说,“算了,一块二就一块二。”
孙政国尴尬的冲王大夫直说谢谢,孙政国自然也感觉到了牛鲜花的目光,尴尬的提着药笑笑,“之前因然生孩子难产上医院,钱都花光了。”
牛鲜花理解的点点头没说什么,等王大夫包好了药,俩人告别了王大夫出了药店的门,牛鲜花从兜里拿出五块钱来递给孙政国,“孙大哥,这钱你先拿着花。”
孙政国死倔的书生脾气还不要,“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俩人推推搡搡的,几次三番,男人力气大,牛鲜花差点被他推倒,真是媳妇都快躺在床上没命了,他还在这里摆穷书生的臭架子,牛鲜花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发火跟他大喊:“你要是不想让你媳妇死你就把钱拿着。”
孙政国被牛鲜花吼得不敢动,牛鲜花把钱硬塞到他衣兜里,“拿着钱抓药,顺便买几只鸡给你媳妇补补,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媳妇这病真的大意不得,别说以后生不生孩子,你今天要还是不去看病,你媳妇一星期之内都能死在那床上你信不信!”
孙政国听了牛鲜花的话终于惭愧的低下了知识分子那高贵的头颅。
牛鲜花看他那窝囊样,只得继续嘱咐几句,“在她面前也不要提死胎的事,多开导她一下,宽宽她的心,否则很容易产后抑郁,心情好有助于病情恢复。”
孙政国抬起头来看着牛鲜花,目光坚定,“牛同志,这钱我一定会还上的。你把你住址给我写一下,等我有钱立刻就给你送去。”
牛鲜花点点头,“俺就住在牛家村,远得很。孙大哥,这钱俺不着急要,钱你先用着,以后俺俩孩子想来城里上学,还得求你呢。”
牛鲜花之所以这么又看病又给钱,也确实是为了孩子以后的教育,耽误不得。
“那好说那好说,到时候一定来找我。”孙政国急忙答应着。
牛鲜花看着他点头哈腰的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对了,孙大哥,你认识的文化人多,要是有认识的人有医书想卖的,跟俺说一声,新的旧的都行,啥样的医书都行。”
“行,这事我帮你留意着。”
俩人正在王大夫门前说着话,牛鲜花身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鲜花姐,你这病人还挺多啊?”
牛鲜花转头,果然,刘建设一身军装手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提溜着几付药,惬意的不像是这贫穷时代的人,跟孙政国连抓药的一块多钱都拿不出来相比真是一言难尽,哎,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阶级啊!
刘建设是来这里给老首长抓药的,没成想一出门就看到泼妇发飙,他以为是媳妇训男人的,仔细一看,原来是牛鲜花大夫,这乡村大姐还真是,对谁都能指着鼻子骂。
“刘连长,来抓药啊!”牛鲜花打招呼。
刘建设提着那几包药看看,颇为遗憾的说,“是啊,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真是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呢。”
牛鲜花翻了个白眼,富家子弟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孙政国看看刘建设一身的军装,又听牛鲜花叫他连长,再看俩人的对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原来这农村妇女还大有来头呢,孙政国很识时务,“妹子,那个,你们聊着,那我就回去了。”冲刘建设点了点头,刘建设扬了扬下巴以示回应。
牛鲜花回过头来看着他,“嗯。”
孙政国转头就走,牛鲜花忽然想起来,怕这书呆子还不会熬药,又急忙叫住他,“对了,孙大哥,这煎药你会?”
孙政国看着牛鲜花点点头,又摇摇头。牛鲜花叹口气,啥都得操心啊!于是急忙嘱咐道,“煎药一定要用砂锅。煎药之前用清水浸泡三十分钟,加水超过药物表面三到五厘米,然后急火煮沸,慢火加热,煎好后倒出来,再倒点热水煎第二遍,也一样,开锅以后文火加热一刻钟,再煎第三次,三次煮好的药混在一起,平均分开,早中晚各一次,饭后食用。”
孙政国默默的记了一遍,跟牛鲜花道了谢,走了。
“鲜花姐,你这大夫这当得真是称职,自己日子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上赶着给别人塞钱呢!我估计你这五块钱也是我爹给的压岁钱?我看他那样子,估计够呛能还呢。”刘建设看到了牛鲜花给孙政国塞钱的全过程。
牛鲜花转头看着他,书很沉牛鲜花换了换手,“你以为谁都跟你刘连长似的,不差钱。这年月,俺们小人物就得相互帮衬着才能活得下去。”
刘建设煞有介事似的点点头,“他帮你孩子进城读书,你给他爱人看病,互帮互助,牛大夫看病还真会挑人。”
牛鲜花被人恶意揣测十分不爽的看了他一眼,刘建设看到了,急忙作揖,“牛大夫高风亮节,乃我辈楷模!”
这个富家子弟的德行实在是可怕,牛鲜花有点不高兴了,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种种质疑和试探,现在又在这里对一个老师大肆品评,实在是,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牛鲜花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必须教育教育这孩子了。
“孙老师的媳妇病危,如果没钱好好调养,很可能落下后遗症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俺给他钱是为了治病,说以后孩子上学,是让宽他的心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刘连长看人不要总先把人往坏处想。俺一个农村人想让孩子进城读书,就算俺没给孙老师的爱人看病,俺相信他也会帮俺,就像俺去你家,就算俺给你爹治不好病,相信你娘也会对俺们娘仨也不会差。你一个带兵打仗的人,如果心里永远是猜忌,没有人会服你的。”
刘建设张着嘴愣了一下,牛鲜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牛大夫,那个……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牛鲜花无所谓的耸耸肩,“俺是有目的,但俺是凭本事吃饭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怕你说。”
牛鲜花看着他,刘建设这次倒是没说话了,也收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色。
牛鲜花不准备跟他废话了,提着书准备回老首长的家里,这刘建设,首长唯一的小儿子,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城府深着呢,如果不好好说一说他,走歪了就不好了。
“喂,鲜花姐,别急着走,给老头儿把药带回去,我有事。”身后传来连长的召唤,牛鲜花没办法,人在屋檐下,认命的接过他递过来的药。
“别急着走,明天我带你和孩子们去部队看电影,你们还没看过电影!就当是我刚刚说错话给你赔罪了。”牛鲜花早说这人心思深沉了,连牛鲜花要走都看的出来。
“不了,俩娃在你家待得时间够多了,该告辞了。”牛鲜花婉言拒绝。
“不差这一两天,大过年的,你又没看过。”刘建设继续说。
牛鲜花心里默默的翻白眼,你才没看过,老娘我什么没看过,就你们那渣画质,烂幕布,破音效和那一沉不变的情节,有什么好看的。
牛鲜花还没说完,刘建设看看表,“就这么说定了,跟我妈说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我来接你们一起去看电影,我得赶快走了,来不及了。”说完就跑了。
牛鲜花无语的看着刘建设的背影,“什么就说好了!”
牛鲜花在刘旅长家待了三天了,牛鲜花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跟姥两口告别了,虽然王老太和老旅长还想让牛鲜花多住几天,但是总待着也不是个事,而且都犟不过牛鲜花的坚持。
王老太自然又收拾了一堆孩子吃的用的给牛鲜花带上,牛鲜花很不好意思的看着满车的东西,“婶子,您每次都给俺们带这么多东西,俺真是不好意思。”
“鲜花,别跟我客气,养孩子不容易,缺啥说话。”王老太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
正说着话,牛鲜花看到后面老旅长拿着一把木头手枪颤颤巍巍的出来,“小牛犊最爱玩儿这个,咋给忘了!”
“老首长,您赶快回去,别着凉了。”牛鲜花急忙过去把他掺到屋里。
牛犊接过那把手枪爱不释手,“谢谢爷爷。”
老首长笑眯眯的摸摸牛犊的头,抬头对牛鲜花说,“这孩子灵,长大以后不得了,肯定是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
牛鲜花笑笑说,“那让他以后就当个兵给您当个亲兵算了。”
老首长笑笑,“唉,那可委屈了。”
“那怎么能叫委屈呢,跟着老首长身边,多少人都梦里求都求不来呢。”牛鲜花笑着说。
老首长笑了,“嗨,这才是想多了,哪能活到那时候呢。”
牛鲜花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牛犊插嘴了,“爷爷长命百岁,牛犊长大了以后保护爷爷!”
孩子气的话惹得老首长哈哈大笑,“好,以后给爷爷当亲兵!”
“是,首长!”小牛犊立正敬礼,来这部队大院没几天就学会了,惹得一家人都笑了。
告别了两位老人,小张开着部队的车载着牛鲜花一家和自行车回到了牛家村,一路上两个小家伙坐在后一排上扒在窗户上新奇的向外开,叽叽喳喳没有一刻停歇。
照样,牛家村的七扭八拐的小路汽车是开不进去的,到了地方,牛鲜花把自行车拿下来,一大袋的书籍放在自行车后面车座上夹着,前面车把上还分别挂了两袋王老太给的东西,小张旁边手提两大袋,俩个娃跟在旁边走着。这次回来不过是下午,牛鲜花推着自行车,车子上还大包小包的东西,旁边走的是绿色军装的小张,俩娃跟在旁边蹦蹦跳跳的。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