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把人送到公寓门口,修泽楷无所事事地靠在墙壁上,手里拎着一双粉嫩嫩的女士拖鞋。看见陆离背上的安歌,特别不正经的挑了挑眉。
“哟,这位就是小林医生?”
陆离眉头微皱,安歌也有些尴尬,从陆离背上跳下来后,一把抢过拖鞋,胡乱套上,“我同学,陆离。我室友,修泽楷。”
修泽楷陡然眼神一亮,将陆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即拍着安歌肩膀大笑,“哟,小安安,你可以啊!让你去闹个婚礼,你竟然直接把新郎官抢回来了?”
安歌头疼,开门,直接把人推了进去。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
“我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住在同事这儿。”
陆离没做声,也没什么旁的表情…
鬼使神差一般,安歌极不自然地笑了笑,“刚从美帝回来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保守吧,你们那儿男女合租同居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么?”
陆离看了安歌一眼,眼神深邃,不可见底。
安歌被他看得有些发虚,其实她心里明白,陆离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呢?
可转念又一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谁知道谁呀…
再低头时,她发现那双坏掉了的高跟鞋还在他手里晃晃悠悠,他手指纤长,提高跟鞋的样子,分外性感。
他的手,一直都这么好看。
“都坏了,扔了吧。”
“手机。”陆离说。
“嗯?”
“我手机坏了,你的手机。”陆离又重复了一遍。
安歌迟疑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递给陆离。
陆离单手简单捣鼓了几下,又还给了她,“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刚刚也淋了雨,赶紧进去泡个热水澡,家里有姜糖水,别忘了泡一杯。记住了?”
“哦。”安歌点头。
然后,陆离就走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安歌还站在门口,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她好像还有很多话要问他,都忘了问…可人已经走了。
修泽楷开门,啧啧了两声,“人都快到二环,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安歌泡了个澡,去开冰箱,没有找姜糖水。
也是,男人住的屋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玩意儿?她回头,修泽楷搬了两箱啤酒正往阳台上走去,边走还边碎碎念,“姜糖水没有,酒也是驱寒的,效果差不多,要不要来一点?”
安歌觉得修泽楷此言很有道理。
喝过酒,安歌把今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切都同/修泽楷说了。
阳台上的风,凉凉的,不一会儿就吹散了安歌发热的头脑。老实说,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郭静书捂着脸逃离婚宴时,她心头的确有一丢丢不舒服…
事后,郭静书跟薛依依都给她发了微信,一会儿骂她不是东西,一会儿骂她混蛋,她都没回。
安歌喝了一口酒,笑着自嘲,“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安歌甚少有这么沉静的一面。
这种深刻的自我剖白,更是少得可怜。
修泽楷浅笑着摸了摸她头顶,“你不要总是把自己想得太坏,你要是真想让你那同学结不成婚,方法多的是,比如婚礼前夕,找个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跟新郎新娘闹出点桃色纠纷,再比如婚礼当天酒店客满,不得不违约取消婚宴…既然这些方法你都看不上,就说明,你只是有点小小的坏,离混蛋还差得远。再说,上帝已经给了你妖精一样的皮囊,要是再给你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还让不让人活了?”
安歌转了转眼珠,总觉得修泽楷是在骂她。
“其实不管是郭静书还是薛依依,都不过是你生命中一个过客而已,一辈子见不了几面的关系,你想怎么怼就怎么怼,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修泽楷喝了一口酒,躺下,看着星空,又问,“倒是那个陆离,我记得以前只要一提起他,你都恨不得提刀灭他满门,这回怎么还肯让他送你回来?”
“我什么时候提起过他?”安歌死不承认。
“那次数可多了,每次喝醉,某人准会叫着他的名字,傻逼样儿的嚎啕大哭,好几次哭得我衣服都湿了。”
“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狡辩没用,安歌捂着耳朵开始耍赖。
又过了好久,安歌才小声地同/修泽楷说,“他说他后来给我写过信,可惜当时我已经转学了。”
“嗯,所以呢?”
“什么所以?”
修泽楷坐起身,面对面地看着安歌,淡淡地叹着气,“就因为他说他给你写了信,所以你就忘了他的不告而别,忘了他的不解释,给你造成的伤害?孟安歌,你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问你,他要是心里真有你,信被退回,难道就不能亲自回来找你?”
是啊,十四年,又不是十四天,要见面的话,早就应该见上面了吧。
安歌被说得哑口无言。
半响,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回来找我做什么?”
“那可真是见鬼的普通朋友…”修泽楷又躺到了躺椅上,眯上眼睛,“真希望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哼,鬼知道你那道伤疤到底好了没…”
安歌没做声。
客厅钟声敲了12下,一年一度的光棍节就这么过去了…
“光棍节,光棍节,我都记不起自己到底过了多少个光棍节了,修先生,要不明年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凑合过算了。”安歌推了推修泽楷肩膀,一脸坏笑。
“不要。”修泽楷喝了口酒,看都没看安歌一眼。
安歌又气又笑,大长腿一脚踢到他腿上,“你什么意思,老娘就这么入不得眼?”
修泽楷说,“我对心思全堆在其他男人身上的女人不感兴趣。”
“嘁,我看你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没大没小的疯丫头,懒得理你,进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修泽楷懒懒散散地回了房,偌大的阳台只剩安歌一个,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喝着酒,几分钟后拿出手机。
通讯录上陆离二字,熟悉却又那么刺眼…
多年以前,她迷路,闯进他的画室,第一次与他相遇。
他那时怎么都不肯告诉她他的名字,是她自己趁他不注意,溜到画架前抽走了他的画…那副漂亮的素描右下角有他隽秀飘逸的签名。
陆离。
他叫陆离。
又一阵冷风吹来,把安歌从回忆吹回现实,她发现自己眼角居然蓄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