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
距离我上一次被小动物咬、还是十岁那年的夏天。
开了半瓣的淡粉荷花落在池塘的一角,下面被鱼群吃得几乎看不见根部,坑坑洼洼到处是口;因为白天太热了没人打扫,几天下来满院子都是灰和土;石板铺地的中间、放着个作休息喝茶聊天用的大茶几——四张椅子一面平角桌,从遮布上落满的灰尘,可以看出没人愿意在大太阳下边晒边闲聊。
可池塘里的动物没人喂的话,是会饿肚子的。
在家里的两只乌龟第三次半夜在大池塘里激泳、捕食观赏金鱼和特意放进去当背景布的小黑野鱼后,我端着切好的一大碗长条鲜肉,中午蹲在池塘的池口一人一条地喂了小半个钟头,它们才放过了那些夜里拼命逃跑睡不了觉的可怜的小金鱼。
之前,这个喂食的事,一直是我爸妈去弄的;我的责任就是好好学习、以及在屋子里看它们抓鱼——但有天我爸突然别出心裁,可能是有次换水的时候我帮他搬运了鹅卵石和小假山、让他来了灵感……自那以后,喂鱼喂乌龟全成了我的活。
于是整个暑假,我不是在屋子里趴在写作业、就是在屋外喂食小动物;因为带毛的不能养,家里就特意请了不带毛的——我对它们既不过敏、也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无不可地每天喂喂,顺便晒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
一个假期快要结束后,我黑了一圈,池塘里的两只乌龟一大一小也有了各自的名字;甚至连几条花色特别明显的鱼也获得了这个殊荣。自认为和它们已经混得比较熟的我时常会帮忙换水、把乌龟抱出来和我一起晒太阳,再陪它们说话聊天。
大的那只我给起名叫大花,因为它背上的花纹很大;而小的那只起名叫小草,因为它要配合大花的名头听起来才顺口——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小草,可它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每次只要有人靠近,连鱼都没反应,它却总会“扑通”一声就从正晒着太阳的石头上缩回水里藏到假山后面;这意外着什么呢?这意味着:除了吃饭之外,我们从不会有任何交流,永远都是我和大花聊得开心,而它躲得开心;从而,没机会和它混熟的我,自然也没办法给它取个合适的名字喽。
直到有一天,又到了半月一次的换水;当我爸忙着用水泵抽水、过滤的时候,我再次将两只乌龟抱了出来(前者懒洋洋一动不动地让我抱、后者躲到了鱼的身后),放到院子里让它们自由活动。
那个时候,我正在写关于科学课的观察实验日记,比起其他同学的牵牛花、水仙大蒜对比之类特别没意思的记录,我觉得关于我对家里大花小草的记录日记,肯定能震撼到老师!而在日记进行到第十六天、也就是那天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每天都看着它们吃肉,但问了爸妈,说这俩都是草龟——那它们会不会也吃草呢?!……我有预感:这个发现会为我将来成为科学家的第一步打上良好的铺垫!
事不宜迟,我随手从旁边养的花里揪了几片叶子,也不管它们痛不痛;而是兴致勃勃地蹲下来,跟随着大花小草悠闲散步的动作,把叶子举到了它们面前。
……不吃?
硬塞。
大花跑了==
——其实这里要纠正一点:虽然总说龟兔赛跑坚持者胜什么的,但实际上乌龟认真起来、逃跑的速度也绝对不慢;起码我每次为了把它们重新捉回池塘、摔得那几次狗吃屎的跤可不是白摔的——它们认真起来也是运动健儿来着!
看着大花逃跑,小草却还摸不清状况;我又把叶子在它面前晃了晃、再摆摆,试图往它嘴巴里塞……
然后,我就见它眼神一凶!目光冷血地盯着我;我被它难得犀利的眼神惊讶了一瞬,叶子又往里鼓励地伸了伸——我以为它做出这样的表情是很想吃的意思……
再然后,我就被咬了。
相当凶猛的一口,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乌龟的牙齿也是尖利的;想想也对,它每天都要吃掉一大堆饲料和肉啊,怎么可能没牙齿呢……!
我颤抖着手,用力把它的壳往外拽了拽——不动;它死死地咬着我,完全遗忘了自己害羞的性格设定,而是丝毫不退缩也不张嘴。
于是,我只好自己张嘴、我哭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它咬得不深,所以流了半天血,擦过酒精用纱布包起来就差不多了;然而那个牙印却跟随了我十多年,直到至今——
我看了眼左手被猫咬住的地方,又看了眼空出的右手上那个浅浅的印,有点感慨:自己的手贱,真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有存在感啊。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放开、放开……乖。”我揉揉猫头,它咬得其实不深、也没有太用力,但疼是挺疼的;我用食指挠了下它的下巴,“再不放开,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大花。”
啊,它松开了。
——真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亚种就这么智能……?
那干嘛要咬我!
“让我看看先你的芯片。”叹了口气,我还是向无辜的小动物妥协了。
我从猫笼里把它小心地抱了出来,放在腿上,仔细地观察着——可无论是暖洋洋的躯体、琉璃质感的眼珠,或者是对主人爱理不理的态度,都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只机身做的猫咪耶。
于是我翻了个身,把它放在光滑的地板上,手肘挨着地,认真地拨弄着它颈部的毛皮——它也十分配合地乖乖任我折腾,似乎只要别像刚才那样弄疼它就可以;喉咙里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声音。我从头部开始撸猫、到脖子,身体的软毛、站得很挺直的四肢,最后到尾巴,几乎把它撸得开始“呼噜”直叫了;可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芯片。
“……真高级啊。”我点了点它的下巴,自言自语道:“你的说明书被亚瑟大叔扔掉了,说是检查过都没问题。可我真的很想知道芯片在哪里,难不成……”
我灵机一动!
我伸手、顺着肚皮的地方朝下摸,还没到头,手指就被一个软乎乎的肉垫制止了。
我握住那个肉垫,隔空作出“mua”的动作,然后放到一边,继续伸手。
又一只肉垫。
“诶,不可以摸吗?”我和它漂亮的眸子对视,见它歪着头、默不作声地望着我,再次……
“喵。”
它轻轻地冲我叫了一声,语气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