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5.旧日光阴(37)三合一

敛财人生[综]. 林木儿 10200 字 8个月前

范云清就把视线落在挂在墙上的全家福上:“这是今年照的吧。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的时候,才多高啊?”

“是!”说起了儿子,女人脸上的笑更柔软了,“这孩子长的快。”说着,就递了水过去,“坐啊,坐下说。”

范云清接了茶杯坐下,又留恋的看了一眼全家福,好似有几分艳羡的样子:“作为女人,我是真羡慕嫂子……”说着语气一顿,“您看,我真是不会说话,我比您大才是,怎么就叫人嫂子了……”

“没事!”女人摸了摸脸,“我也不算年轻了。你跟老安是老战友了,怎么叫都行……”

“那我就叫您嫂子。”她说着,就收了笑,“真羡慕您呢。您跟安主|任恩恩爱爱……哪里像是我,命运多舛……”

女人就以为范云清是为了洪刚的事来的,就说:“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的。洪副厂长他是没好好珍惜你。以后啊,还是会遇上好人的……”

范云清摆手:“哪里能比嫂子的运气,遇上了安主|任……”

女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老安今年四十七了,跟自己结婚的时候,也都四十了。他也不是头婚,家里是有原配的。后来跟原配离婚了,才跟自己结婚的。自己虽然比老安年轻,但是也不是啥黄花大闺女,这个大家也都知道的。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马上转移话题道:“只顾着瞎扯了,还没问你是为什么来的。”

范云清愣了一下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从这里过,猛地想起洪刚,想过来跟嫂子打听一下情况。如今看来,安主任原则性很强,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女人露出几分为难来:“要是别的事,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但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摊开手,“实在是爱莫能助……”

范云清说了一声没关系,但眼睛却被女人摊开的手吸引了。

这双手白皙而手指纤长,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手指上的茧子却很有意思,这是弹琴弹出来的茧子,她刚开始学钢琴的时候,也会长茧子。老师说这是姿势不对。

于是她就问:“嫂子也会弹钢琴?”

女人忙收回手:“早些年弹过,后来……就不弹了……如今这不是在少年宫工作吗,偶尔会给孩子们伴奏……长时间不弹了,倒是长了茧子了……”

范云清一副遇到知己的样子:“我也是有好多年没弹过钢琴了……”说着又叹,“嫂子只怕这出身也跟我差不多……”

“不……不是……”女人急忙摇头,“我父母都是工人,哪里有什么钱让我学钢琴?是后来我在……”

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只笑了笑,说道:“看,我又扯远了。你这么忙还过来,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事吧?”

范云清没说话,心里却寻思着对方之前没说完的话。对那未尽之言,她有几分猜测。要是没猜错,她大概想说的是:钢琴是后来才学的。

可除了父母舍得供养闺女学琴之外,谁还会为她花这个钱?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男人!

她笑了笑,可这种笑,却叫女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这种笑,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了然的笑,那种你虽然什么都不用说,可我什么都能明白的笑。

突然间,这女人就有些不喜欢范云清了。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觉得她就是无害的,可是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别扭呢。于是又问:“有什么事要我转告老安吗?”

范云清摇头说没事了,起身要告辞。

这女人松了一口气。去没想到她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全家福,然后状似无意的道:“……嫂子,说起来你都不信。我之前还见到过一个男孩,要不是那个孩子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我真以为那是你家的呢。真的!特别像!”

女人的面色僵了一瞬,才道:“是吗?还有长的这么像的?!不知道在哪看见的?”

“哦……”范云清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就是前不久吧……在哪都记不清了……那孩子……不知道是自己流浪呢,还是跟着家里人出来找活的……瞧了一眼,我没问……怎么?嫂子还有别的亲眷?”

“没有!”女人迫不及待的说了一句,“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范云清又是那种带着几分了然的一笑,一边出门一边道:“……那我就回了。”

“等等……”女人又拉住范云清,带着几分急切的问:“你们厂是不是还缺一位副厂长……”

范云清点头:“是啊!这不是等着老洪出来呢吗?”

“老是等着也不是办法……”女人就说,“听说你们总局要选新的副厂长了……”

范云清‘哎呦’了一声:“也好,厂里需要强有力的领导。”

“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女人说的更急切了,“等老安回来,我试着说说看。”

范云清露出失笑的表情:“这是嫂子看的起我。我哪里能当的了副厂长?拖累着两孩子,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有时候觉得连眼神都不怎么好了……这样当副厂长合适吗?”

女人在听到‘眼神都不怎么好’的时候,就心领神会,知道范云清哪怕是真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多嘴多舌的,就赶紧道:“合适!怎么不合适!再合适没有了。”

范云清出来之后,回头看了看那栋小楼。朝着站在二楼阳台上朝这边看的女人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抬腿就走。

这个女人叫党春华,安宝贵的妻子。

要说好用,其实真挺好用的。看来之前猜测的没错,林雨桐收养的那个孩子只怕跟她是有些瓜葛的。

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任何的人的好。

说出来,对林家也未必就是好。收养的那个孩子已经成了定局了,如今就只当那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当范云清突然被任命成为副厂长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

太出人意料了。

而范云清呢?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向厂里推荐四爷兼任职工大学和技工学校的校长。

不管是从学识上,还是从技术说,或者从资历上来说,四爷都够格。

然后任命很顺利。

林晓星就跟苏瑾说:“妈这次提拔了姐夫,也算是还上了姐夫之前帮你的人情了。你是不知道,啥也帮不上大姐他们,我都不好意思了。”

苏瑾却没说话,却反问林晓星:“妈这任命……怎么这么突然……”

管那么多干什么?

林晓星勉强找到个理由:“……大概是战友比较多的缘故吧。参加革|命这么多人,认识的人肯定也多……而且关系都是铁打的,经得起生死考验的关系。见妈过的艰难,想帮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了。

在林晓星面前,苏瑾没法再说了。自家岳母这个副厂长当的,某一些人嘴里不免说出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来。说给晓星听,只会叫她跟着不高兴。

而他对这个任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无力的。

这个丈母娘,看着温和,但接触的多了就知道,这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在一块生活了,慢慢就明白了,她想办到的事,不管怎么蜿蜒曲折,她都能达到她的目的。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心里不舒服的很,但很快,一件事的到来,叫他彻底的收起了对丈母娘的那点不满。

什么事呢?

批‘右’开始了!

很多之前表现的特别踊跃的人,都被打成‘右’pai了。

他就后怕啊!要是没有岳母当初拦着,是不是这名单里,也会有一个自己。

另一边,钱思远用手指着庄婷婷:“看!看看!当初嫌我不上进,我要是真听了你的赶着去上进了……现在呢?也去农场种地去?”

张婷婷嘟着嘴不说话,但到底是取了围裙系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犒劳犒劳你。”

别人家的事,林雨桐不知道。

因为此刻,林雨桐升官了,成了财务科的科长了。

原来的科长,于友光已经在去农场的路上了。他还不是一个人走的,拖家带口的,都去了农场了。

姚红低声问:“啥时候能回来?”

李勤劳‘嘘’的一声:“小心点说话!”

旧日光阴(37)

林雨桐是在‘飒飒飒’的声音中醒来的。隔着窗户朝外看了看,是那个孩子在扫雪。

四爷也就跟着起来了,林雨桐就问:“咋办?”

碰上了,就不能赶出去,看着他冻死饿死。可若是留下来,这孩子今年十一了,眼看就过年了,过了年可都十二了。

十二岁的半大小子,可都记事了。

不管是什么人家出来的,离开亲妈的时候也才多大,可以说是生活骤变之下……以他的聪明,没去坑蒙拐骗走了歪路,都实属不易了。

要真收在家里,以什么身份呢?当儿子吧,这孩子显然有亲妈。不当儿子吧,以什么身份留下呢?

以外人的身份留下来,天长日久的,别别扭扭的,这不是也不舒服吗?

四爷就说:“你看着骄阳,这事我处理。”

一早起来,谁都没问这孩子。他愿意扫地就去扫地,吃饭的时候喊他吃饭。

正吃饭呢,常秋云来了。手里提着羊奶,“来晚了,昨晚上的雪怎么那么大?”

“我爹要是不在家,今晚就别回去了。”林雨桐接了羊奶又去热了,给两孩子连带着那孩子一人倒了大半碗,“都喝了,不许剩下。”

常秋云这才看林破军:“这孩子面生,谁家的孩子?”

之前常在楼里进进出出的,楼里的孩子她都见过,这个还真没有。

丹阳就道:“我捡回来的。”

嗯?

常秋云不解。

林雨桐就拍丹阳:“怎么说话呢?”

林破军摇头:“没事,婶子,我就是妹妹捡回来的。”

丹阳嘟嘴,低头喝奶。然后从边上的小碗里,拿了鸡蛋,先给了林破军一个,再给了朝阳一个,最后那个自己才拿了。

林破军将鸡蛋推给朝阳:“我都大了,不用吃这个,给弟弟吃吧。”

“哥哥吃!”朝阳把磕破了皮的鸡蛋推过去,好像是怕林破军不会吃鸡蛋一样。

这倒不是孩子觉得人家笨,事实上,是有不少孩子,像他这么大了还从来没吃过鸡蛋,拿着鸡蛋带壳往嘴里塞的都有。因此他特别贴心的把磕破皮的鸡蛋递过去。

林破军接过来,鼻子突然就酸了,心里也更加惶恐起来了。

他不怕这家人对他坏,就怕对他好。

这种好,叫他不安又惶恐。

他是什么人,他知道。他不配这一份好。

他惶恐不安,怕这是最后的一顿早餐。叫自己好吃好喝的吃完,就该撵自己滚蛋了。

这顿饭是他这几年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吃的最难受的一顿饭。

饭吃完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该上班的也打算要上班了。

对他的安排,却一字未说。

他急切的喊了一声:“叔……婶……”

四爷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你就在家呆着,不用你干什么。等我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是谁,从哪里来,父母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如今家里还有谁……”

于是林破军在家里一整天都在想,一定是我对家里的情况有所隐瞒这事,这位叔叔看出来了。

于是,一整天都惶惶不安,开始贪恋这份温暖,然后急切的想要留住这份安稳。

等到晚上了,吃了晚饭,他挪到四爷跟前,“叔,我……”

“跟我到书房来。”并没有叫丹阳她们听的意思。

林破军低着头跟去书房,马上就道:“我叫林破军,四五年冬月初一生人。老家在b京,父亲叫林延年,母亲叫钟莺莺。对家里的事我能记住的不多,父亲死的时候我还不怎么记事,听别人说,父亲高寿,七十二岁驾鹤西去了。母亲多大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是父亲第十一房姨娘,比父亲小了很多。反正我的好几个侄儿都比我的大。我家住在一处五进的大宅子里,家里的人很多,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家里有很多店铺,还有酒店作坊工厂商行……可是我都不知道经营的是什么,位置在哪里……真的!我第一次出大宅子,就是我和母亲被赶出来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都走了,家里来了很多当兵的,他们穿着黑色的靴子,手里拿着枪,他们的参谋长披着黑色的披风,然后就住进我家里了……”

林雨桐在外面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听这孩子的意思,他们家的房子应该是被g民党占了才对。

要是这种情况的话,他们家要么是在抗战时期出过汉奸,抗战胜利后才会被清查了资产。要么就是被树大招风,家里的财产被人给顶上了,于是跟当时的g民党官员做了交易。带不走的财产都留下了,而家里人应该是出国了。那时候出国,多是香江或是南洋。但不管怎么样,在国内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林雨桐猜,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要真是出了汉奸,是不可能放他们家的人离开的。至少不可能全都离开。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看局势不对,都出国了。而他们这母子,属于人嫌狗不待见的,也最没有话语权的。于是,就被抛弃了。

留下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解放前应该怎么生活呢?

这孩子之前说过,她妈把她交给奶妈抚养,后来,才把他彻底的给了奶妈。

一个女人嫁人,要隐瞒过去,自然是不能有这么一个儿子的。

而能叫这么一个给大户人家做过姨奶奶的人看上的男人,甚至不惜舍弃儿子也要保全的婚姻,只怕这个男人出身好就不说了,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正想着呢,就听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偷看了我妈写给奶妈的信,上面没有具体的地址,但邮戳上是永平市……我这两年把市里的大街小巷都转了,却没找到人……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问问她……她为啥丢了我不要了……她有难处,可以把钱给我,我自己可以生活,不用再给奶妈寄钱了……可是我找了两年,也没找见她……我跟着丹阳回来,是因为她穿的好,身上能拿出肉脯来……我知道,好心人很多,没有那么多好心人,我也活不到现在。但要了两年饭,我更知道……能挤出一口饭的好心人真不多……”

四爷看了这孩子两眼,只说:“洗洗睡吧。”

然后再没有一句话的就出来了。

留下这孩子愣了半天,还是洗洗睡了。这一晚上他睡的踏实了,心里没有秘密,不必藏着掖着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扫院子然后吃饭。喝了热腾腾的羊奶,吃了一个鸡蛋,一个松软的玉米枣糕,喝了大半碗浓稠的小米粥。

他想着,今儿,总该对自己有安排了吧。

是走是留,总得给句话吧。

可是四爷还是说:“你再想想,你叫什么,你从哪里来,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人如今都在哪!”

啊?!

我说的是实话啊!

他一天都忐忑不安,他真的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这个叔叔不信呢。

常秋云也看不明白这是干啥呢,但却也从不多问。留下这孩子了,就有这孩子一碗饭吃。别的从来不问也不管。只专心的伺候骄阳这个小祖宗。骄阳这孩子知道认人了,爹妈走的时候,很是会哼哼几声。

林破军在家帮着扫院子,刷锅洗碗顺手把活就干了。这干着活,心里却思量着,为啥说的都是真话,可叔却不信呢?

这天晚上,他急切的辩白:“叔,我真的没骗您,我说的都是真的。”

四爷还是点头,还是那句话:“洗洗睡吧!”出门的时候又叮嘱,“门窗关闭好,今晚的风大。”

林破军这下真不明白了。

等第三天留下的话依旧跟前两天一样的时候,他突然间就有点明白了。

晚上吃完饭,到了书房,他就说:“……跟叔叔和婶子,我说的就是实话。前天晚上跟叔叔说的那些,那是我这辈子说的最后一次,以后跟任何人都不会再提起半个字。今儿早上您又问了我一遍……我现在重新回答您。”他的脸抬起来,眼里露出几分坚毅之色:“我叫林狗蛋,老家在豫州,我爸妈是从豫州逃难到的b京,都靠拾荒为生,居无定所,随便找个城门洞子桥洞子就住下了。解放前,我爸被穿着大皮靴的人踢了一脚,回家咳血之后就死了,我妈带着我跑了很多地方,要饭为生。后来碰上个货郎,收留了我们。我跟着又转了很多地方,记得起来的就是后来又转到了b京,然后从b京坐火车坐了两天,我妈上厕所叫我在车站等着,然后我等了三天,都没见我妈来。车站的人都说我妈不要我了,我不信,这几年到处找我妈。我相信,我妈肯定是被货郎骗了。是那货郎不想要我了……”

这个说词里,父母是逃难出来靠拾荒谋生的可怜人,穷的连家都没有了。父亲更是被‘大皮靴’给踢死了。属于在旧社会受苦受难的可怜人。然后拾荒的女人带着幼小的的孩子靠要饭为生,最后可怜的女人被一个想要媳妇却不想养继子的穷男人给骗了,致使母子失散了。

四爷就问:“你父亲叫什么?”

“有些一起拾荒的大叔叫他墩子,我也不知道大名叫啥!”

“你母亲叫什么?”

“人家叫她嫂子或是墩子家的,我也不知道叫我妈的名字是啥!”

“你说你在京城拾荒讨饭住在桥洞子里……哪里的桥洞子你知道吗?”